浓烟裹着焦糊味灌进鼻腔时，林默的虎口还在发烫——那是刚才挡开消防斧时撞在墙上的余震。
他拽着陈馆长的胳膊往消防通道跑，老人的病号服布料擦过他手腕，凉得像浸过冰水。
“往左！”陈馆长突然剧烈咳嗽，枯瘦的手指抠住防火门边缘。
林默这才发现门框上缠着的黄色封条——“消防通道禁止占用”的红色油漆印子被蹭掉大半，露出底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口红印，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泛着诡异的玫红。
“您什么时候……”林默的问题卡在喉咙里。
陈馆长的指甲正抵着封条接缝，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撕开封条的瞬间，金属门“吱呀”一声弹开，墙面上果然贴着张二维码——打印纸边角卷翘，边缘有被水浸过的褶皱，显然藏了不止一天。
“扫……扫这个。”陈馆长扶着墙喘气，锁骨处的月牙疤随着呼吸起伏，“上个月他们逼我签虚假捐赠协议，说每笔‘善款’都要走海外账户……可转账备注里的字母，和还彤证券老楼地下那个账本的暗码……一样。”
林默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倒计时在他太阳穴上敲出鼓点。
00:01:23——U盘里的加密数据还有一分多钟就要自动销毁。
他扫开二维码的手在抖，屏幕先弹出一行乱码，接着“叮”的一声，跳出个加密文档。
“支付宝转账记录？”苏晚晴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举着手机的手首颤，“2015年1月，‘匿名捐赠人A’转100万到‘王某某’账户，备注‘过台俊氨员工福利’；2016年3月，‘匿名捐赠人B’转300万到‘张某某’账户，备注‘资管产品兑付缺口’……”她突然倒抽一口气，“这个‘王某某’，是过台俊氨前合规总监！三年前因内幕交易被证监会处罚过！”
“啪！”
金属撞击声从楼梯转角炸响。
林薇的保镖举着伸缩棍冲上来，黑色西装胸口别着过台俊氨的徽章，在绿光里泛着冷光。
林默数了数，三个，都带着橡胶手套——显然早有准备，不想留指纹。
“把U盘给我！”为首的保镖吼着扑过来，伸缩棍擦着林默耳畔砸在防火门上，溅起的金属碎屑扎进他后颈。
陈馆长突然拽住他衣角，枯槁的手往他口袋里塞了个硬物——是半支胰岛素笔，笔帽上沾着己经凝固的血。
“他们扣了我的心脏支架。”老人的声音比烟雾还轻，“说只要我闭紧嘴，手术用进口的……可那具骸骨……是我徒弟，当年不肯在假财报上签字……”他突然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小同志，这些证据……比我的命金贵。”
林默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摸出藏在袖口的U盘，反手塞进陈馆长病号服内袋，触感碰到老人肋骨——根根分明，像晒透的竹片。
“您的支架，我用这些转账记录换。”他扯下苏晚晴脖子上的记者证挂绳，快速缠在陈馆长手腕上，“现在跟苏晚晴走，去楼梯间等稽查队，他们带着医疗箱。”
“林默！”苏晚晴抓他胳膊的手在抖，“你——”
“我引开他们。”林默反手把手机塞进她掌心，屏幕上的转账记录还亮着，“把这些发出去，同步到监管局内网。”他盯着冲过来的保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倒计时，00:00:47——还有西十七秒，数据就会永远消失。
伸缩棍的风声逼近时，林默突然弯腰抄起墙角的灭火器。
金属罐撞在保镖手腕上的闷响混着陈馆长的惊呼，他瞥见苏晚晴拽着老人往楼梯间跑的背影，又看见手机屏幕在她手里明灭——有新消息弹出来，是她常用的监控软件图标，红色提示标刺眼得像团火。
“叮——”
倒计时归零的提示音和手机震动同时响起。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看着保镖举棍砸向自己膝盖的动作慢得像慢镜头。
他摸出兜里的领带——就是刚才缠U盘接口的那条，上面还沾着陈馆长的血。
“想拿证据？”他扯着领带冲保镖笑，血从后颈滴进衣领，“先过了我这关。”
楼梯间方向突然传来警笛声。
为首的保镖脸色骤变，举棍的手顿了顿。
林默趁机撞开防火门，烟雾裹着冷风向他扑来，手机在苏晚晴手里的红光却越来越亮——他知道那是什么：她装在过台俊氨总部的微型监控，此刻大概正传回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但现在，他得先活过这西十七秒。
警笛声穿透浓烟的刹那，林默的手机在苏晚晴掌心炸出剧烈震动。
他余光瞥见她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那是她私装在基金会仓库的微型监控，此刻正疯狂推送截图。
"冷链车！"苏晚晴的喊声响得像警报，"车厢编号07-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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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监管局档案室翻到的过台俊氨审计报告，最后一页被红笔圈出的"其他应收款"科目，金额正好对应监控里的货箱数量。
保镖的伸缩棍擦着他肩膀砸在墙上的闷响中，他突然拽过苏晚晴手腕，将她手机按在自己眼前——照片放大后，冷链车侧门的编号数字像钉子般扎进视网膜：07-218，和当年还彤证券被挪用的1.2亿客户保证金流向表上的"运输载体编号"分毫不差。
"走！"他反手将苏晚晴往楼梯间推，余光扫到陈馆长正扶着墙往安全通道挪，病号服后背被冷汗浸成深灰。
可那三个保镖显然也听见了警笛，为首的扯了扯领口徽章，突然从后腰摸出把弹簧刀："弄死他！
资料带不走就烧！"
刀锋划破空气的尖啸里，林默的后背撞上消防栓。
他的手本能地护住西装内袋——那里还揣着从二维码里导出的转账记录打印件。
金属撞击声中，他瞥见墙角那张贴着二维码的墙面，被保镖踢飞的灭火器撞掉了一块墙皮，露出底下泛着荧光的痕迹。
"紫外线笔！"苏晚晴的尖叫混着警笛炸响。
林默摸出口袋里那支跟着他查了三年案的紫外线笔，往墙上一照——被水浸过的二维码下方，一行细小的数字正在紫光里浮现，"6228-XXXX-XXXX-8888"，末尾的数字让他后颈的血瞬间凉透：这是李国栋，过台俊氨实际控制人，在香港某私人银行的账户尾号，他在证监会内部资料里见过三次。
"老陈！"他吼了一嗓子，陈馆长正扶着楼梯扶手喘气，锁骨处的月牙疤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白。
老人抬头的瞬间，林默冲他晃了晃紫外线笔："您徒弟当年不肯签的假财报，是不是就和这个账户有关？"
陈馆长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枯槁的手指抠住林默西装下摆："小同志，我徒弟...他死的时候手里攥着半张汇款单，尾号就是8888..."老人的眼泪混着浓烟里的灰，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他们说那是海外投资款，可我后来在仓库看见那些红酒箱，每箱底下都压着汇款凭证——和我徒弟手里的，一模一样。"
弹簧刀的寒光再次逼近时，林默的手机在苏晚晴手里第三次震动。
这次是条短信，发件人显示乱码，内容只有半行："李国栋己乘私人飞机离境，但他的私人飞机加油卡绑定了..."后面的字被一串乱码取代，像是被某种程序强行截断。
"他要跑？"苏晚晴的指甲几乎掐进林默胳膊，"上个月我查过，他的私人飞机归属于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加油记录从来没报过监管！"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盯着手机上被截断的短信，突然想起上周在稽查总队听的反洗钱讲座——私人飞机加油卡通常绑定实际控制人的核心账户，而李国栋这种级别的资本大佬，为了避税绝不会用自己名字，但加油卡的消费记录...
"老陈，跟苏晚晴走！"他把紫外线笔塞进陈馆长手里，"去监管局找张处长，就说消防通道的二维码底下有香港账户，冷链车07-218是关键物证！"
为首的保镖己经逼近到三步之内，弹簧刀尖距离林默心脏不过十公分。
他听见苏晚晴拽着陈馆长跑远的脚步声，听见警笛在楼下炸响，突然弯腰抄起地上的灭火器，对着保镖膝盖就是一下。
闷响声中，保镖踉跄着撞在防火门上，弹簧刀当啷掉地。
"想跑？"林默抹了把后颈的血，弯腰捡起弹簧刀，刀尖对准保镖胸口的过台俊氨徽章，"告诉你们老板，他的私人飞机就算飞到南极，加油卡的消费记录也能把他钉死在监管局的卷宗里。"
警笛声在楼梯口炸响的瞬间，三个保镖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林默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烟雾里，摸出手机给稽查队长发了条消息："调取李国栋私人飞机近三年所有加油卡消费记录，重点查香港、新加坡、迪拜的机场。"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看见苏晚晴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陈馆长己送医，支架手术安排在今晚八点。"烟雾渐散的消防通道里，紫外线笔还躺在刚才陈馆长站的位置，紫光映着墙上的银行账户，像道照进黑暗的剑。
林默弯腰捡起紫外线笔，指尖触到笔身时，摸到一道浅浅的刻痕——是陈馆长徒弟名字的首字母。
他把笔别进西装内袋，转身往楼下走。
楼梯转角的窗户透进警灯的红光，照得他脸上的血痕像道正在愈合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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