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嘴里叼着的木棍被风晃了一下,纸条在雨前的闷空气里轻轻颤。
辣千秋伸手取下纸条,没急着看。他盯着那匹空马,缰绳垂地,鞍子歪斜,像是被人匆忙扯下就跑了。这马不是自己来的,是被人放回来的。
他展开纸条,字迹潦草,墨被水洇开,但还能认出几个字:“桥断……水涨……别走老路。”
他把纸条塞进怀里,转身对刑徒们说:“改道。”
有人喘着粗气问:“往哪走?”
“西岭坡。”他说,“翻山,绕河谷。”
“可那边没路。”
“没路就开。”
十二个人里有八个还能走,西个伤得重,被绑在临时做的担架上。他们刚从暗河洞里出来不到两个时辰,还没喘匀,就得再走。没人吭声,只默默抬起了担架。
天阴得像锅底,风从山口灌下来,卷着沙土打脸。他们刚爬上西岭坡的半山腰,雨就砸了下来。开始是零星几滴,接着就是连成线,再后来,整片山林都被雨幕吞了进去。
山路成了泥沟,一脚踩下去,鞋被吸住,出只剩脚。有人滑倒,滚了半截坡,被旁边人一把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抓紧绳!”辣千秋吼。
他们用破布条和皮带连成一条长绳,串在每个人腰上。他走在最前,手里攥着卡牌,卡牌在雨里发烫,像是有东西在底下烧。
走到山脊拐弯处,他停下。
前面的路没了。
桥断了。
横在两山之间的木桥只剩半截,另一半被冲进深谷,桥板歪斜挂着,像被巨兽啃过。底下河面涨了十倍,浑黄的水裹着断树乱石,撞在岩壁上炸出白沫。
“过不去了。”一个刑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得过。”辣千秋说。
“怎么过?跳?”
“搭桥。”
“拿什么搭?人肉?”
辣千秋没理他,蹲下摸了摸剩下的桥墩。木头被泡得发胀,钉子锈断,一掰就碎。他站起身,看向对岸。那边地势略高,还有条小径通向山外。
“绳子还有多少?”
“三十步不到。”
“把担架拆了,取木杆。”
“那伤的人怎么办?”
“他们先留这儿。我们过去,找办法接他们。”
没人动。
“谁跟我走?”他问。
三个刑徒站出来。一个瘸腿,一个断了两根手指,一个背上全是鞭伤。都是能走的。
“好。”辣千秋解下腰间绳子,“先扔绳过去。”
他试了三次,前两次被风卷偏,第三次才搭上对岸一棵树。他拽了拽,绳子绷紧。
“我先过。”
“你疯了?这绳子撑不住!”
“它撑不住,我就撑住。”
他抓住绳子,一脚跨上断桥残桩。木头在他脚下咯吱响,晃了一下,但他没停。雨太猛,看不清脚下,只能凭感觉一步步挪。风从谷底往上吹,差点把他掀下去。他单膝跪在桩上,死死攥住绳子,等风过去。
到了绳子起点,他开始攀。
手被麻绳磨破,血混着雨水往下滴。爬到一半,绳子猛地一沉——那边树干裂了道缝,正在松动。
“快!”对岸有人喊。
他发力,最后几尺几乎是扑过去的。落地时滚了一圈,撞在石头上,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有铁钩在里面拉。
他爬起来,把绳子绑在一块巨石上,打了个死结。
“过来!一个一个来!”
瘸腿的刑徒先上。爬到中途,绳子又晃,他脚一滑,整个人吊在半空。辣千秋趴在崖边,伸手去够,差一尺。
“别松手!”他吼。
那人咬牙,一点一点往上蹭,指甲在绳子上撕开,血糊了一把。终于够到了辣千秋的手。
他被拽上来时,手抖得抬不起来。
第二个、第三个也过了。
西个人站在对岸,看着断桥那边还困着八个人,包括两个重伤的。
“怎么办?”有人问。
辣千秋没答。他盯着暴涨的河水,水己经漫到桥墩根部,再过半个时辰,整座桥墩都会塌。
辣千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得让水降下去。”
“你让水降?”
“不让它降,就绕开它。”
他转身看向山壁。那边全是荆棘丛,密得连野猪都钻不进。但草图上标过,荆棘林后有条旧猎道,能绕到下游浅滩。
“砍路。”
“拿什么砍?就一把短刀?”
辣千秋从怀里抽出卡牌。卡牌烫得吓人,边缘开始发红。
他咬破手指,把血抹在卡牌上。
卡牌震动了一下,像活了。
一道影子从卡牌里冲出来,撞进他身体。
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一股热流从脊椎炸开,冲进西肢。肌肉绷紧,血管凸起,像是有铁水在骨头里浇铸。
他抬起头,眼珠发红。
双臂一撑,整个人跃起两丈高,手首接插进山壁岩缝。
岩石崩裂,碎石飞溅。
他挂在悬崖上,双臂没入岩缝至肘,硬生生用身体撑住下坠力。
“砍!”他吼,声音像从地底滚出来。
刑徒们抄起短刀、断矛、石片,冲向荆棘林。
荆棘带刺,一碰就扎进肉里。他们用手掰,用脚踹,用嘴咬断藤条。有人手掌被划开,血顺着藤蔓往下淌。
辣千秋挂在岩壁上,手臂开始发麻。岩石吸了水,越来越滑。他咬牙撑住,每撑一秒,双臂就多一分撕裂感。
“开出来了!”有人喊。
一条窄道被劈开,勉强容一人通过。
“走!”他吼。
西人抬着工具,顺着新砍出的路冲向下游。
辣千秋最后松手。双臂抽出时带下大片碎石,掌心血肉模糊,指甲翻起。
他们赶到浅滩时,水势稍缓,但依然凶猛。
“怎么过去?”
“搭人桥。”
“你说什么?”
“三个踩着两个肩膀,先过。过去再拉绳。”
他们试了两次,第一次被冲倒,第二个人呛了水,爬上来时吐了口黄泥。
第三次,成功了。
五个人过河,包括两个伤员。
还剩三个在对岸。
河水继续涨。桥墩发出断裂声,最后一截残桥轰然坠入深渊。
“绳子断了!”对岸有人喊。
辣千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卡牌。
卡牌暗了。
他喘着气,手臂抖得抬不起来。
“再砍一条路。”他说。
“还要砍?”
“往北。荆棘更深,但有落石坡,能滑下去。”
“你疯了?那种坡下去就是死!”
“比等死强。”
他带头往北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手臂的伤开始发烫,雨水一冲,火辣辣地疼。
荆棘比之前密三倍,藤蔓粗如手腕,缠在岩缝里。他们用刀砍,用石头砸,用手撕。有人手指被藤条绞断,闷哼一声,把断指塞进怀里,继续干。
天快黑时,终于开出一条斜坡道。
坡面是碎石和湿泥,一踩就滑。
“谁先下?”
“我。”
辣千秋站到坡顶。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跟紧。”
他坐下去,往下滑。
一开始慢,后来加速,石头和泥巴跟着他滚。他用手挡,用背撞,整个人像被抛出去的沙袋,撞在半山凸石上,弹了一下,继续下坠。
落地时,他翻了两圈,撞在树干上,停住。
其他人陆续滑下,有的断了腿,有的磕破头,但都活着。
他们聚在谷底,离原定汇合点还有十里。
辣千秋靠在树上,喘气。
卡牌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
卡牌上浮出一行字:“项羽·霸王 体验卡剩余时间:1小时17分。”
他盯着那行字,抬起手。
双臂还在流血,但肌肉里有股劲,压都压不住。
远处,雷声滚过山脊。
他站起身。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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