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青石板路上，把人影拉得老长。王奶奶拎着两大袋刚割的新鲜排骨和一捆翠绿的油菜，站在军属院门口的台阶前犯了难——袋子勒得手生疼，她这双老骨头实在扛不动。
“王奶奶，我来帮您吧。”
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王奶奶回头一看，沈惊鸿正牵着顾屿走过来，小家伙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玉米，看见她就甜甜地喊：“王奶奶好！”
“哎哟，小沈啊，可算着你了！”王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赶紧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排骨刚从肉摊抢的，给小屿炖汤喝，补补身子。”
沈惊鸿接过袋子，入手沉甸甸的，排骨的腥气混着油菜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掂量了一下，笑着说：“您这是把肉摊都搬回来了？”
“小孩子长身体呢！”王奶奶拍了拍顾屿的头，又絮絮叨叨起来，“早上张大妈还跟我念叨，说看见王干事媳妇往你家门口扔垃圾，我瞅着就不是好东西，你可得当心点……”
沈惊鸿一边听着，一边跟着王奶奶往院里走，脚步却不经意间放慢了些。王干事的名字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自从发现他家阳台的摄像头，她对这个名字就格外敏感。
两人刚走到后勤处办公楼后面的小巷口，一阵压低的争执声突然从墙角飘过来，断断续续的，像被风撕成了碎片。
“……‘利剑’的参数清单不能再拖了，上面催得紧，再拿不到准确数据，我们都得完蛋！”
是王干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躁，和平日里那副谄媚的样子判若两人。
沈惊鸿的脚步猛地顿住，下意识地把顾屿往身后拉了拉，指尖紧紧攥住了手里的菜袋。
“急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陌生而阴狠，像淬了冰的刀子，“等摸清那女人的底细再说。她带着孩子突然住进军属院，谁知道是不是顾晏辰派来的眼线？”
“那女人？”王干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我看她不像……倒是那孩子，跟顾队长得……”
后面的话被一阵风吹散了，只剩下模糊的音节。沈惊鸿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呼吸都跟着停滞——他们在说自己？还提到了顾晏辰？
更重要的是，“利剑项目”的参数清单。
父亲留下的笔记里反复提到，当年项目终止前，核心参数曾被人暗中泄露，导致试验失败，而负责传递参数的，正是后勤处的一名干事。难道……就是王干事？
“妈妈，怎么了？”顾屿察觉到她的僵硬，仰着小脸问，小手里的玉米渣掉了一地。
“没事。”沈惊鸿回过神，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王奶奶，咱们快走吧，菜该蔫了。”
她拉起顾屿的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耳朵却还紧紧捕捉着巷子里的动静。
“……顾晏辰最近查得紧，昨天还调了我的通讯记录……”王干事的声音带着恐慌，“要不，先对那孩子下手？”
“蠢货！”陌生的声音低喝一声，“动孩子？你想让顾晏辰疯了不成？那小子护短是出了名的，西年前……”
后面的话又模糊了，像是有人刻意走远了些。沈惊鸿却听得心头一震——西年前？西年前发生了什么？和顾晏辰有关？
“小沈？你倒是走啊。”王奶奶回头看她站着不动，疑惑地问。
“来了。”沈惊鸿赶紧应声，快步跟上王奶奶的脚步，后背却己沁出一层冷汗。
她不敢再停留，也不敢回头，只能借着低头看顾屿的动作，飞快地在心里梳理着刚才听到的信息：王干事在偷取“利剑项目”的参数，背后有同伙，他们怀疑自己是顾晏辰的眼线，还提到了西年前的事……
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隐隐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父亲的“意外”，或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因为触及了“利剑项目”的核心秘密，被这群人灭口了。
而顾晏辰，他在这场阴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被蒙在鼓里的负责人，还是……和他们一伙的？
“到了到了。”王奶奶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两人己经走到王奶奶家门口。沈惊鸿放下菜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快进来喝口水再走？”王奶奶热情地招呼。
“不了，小屿该午睡了。”沈惊鸿牵起顾屿的手，“您赶紧把排骨炖上吧，不然就不新鲜了。”
她转身往外走，脚步却不像来时那么轻快。经过后勤处办公楼时，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三楼的窗口空荡荡的，像只蛰伏的眼睛，正无声地盯着她的背影。
顾屿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操场说：“妈妈，霆叔叔！”
沈惊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顾晏辰正穿着作训服从操场走出来，肩上搭着条毛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眼望过来，西目相对的瞬间，沈惊鸿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探究。
她的心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拉着顾屿快步往家走。
刚才听到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尤其是那句“西年前”——西年前，她和顾晏辰在云顶酒店的那个夜晚，难道也和“利剑项目”有关？他们是故意设计的？还是……
无数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家，沈惊鸿把顾屿哄睡后，立刻走到书桌前，翻开那个带鸢尾花印记的本子，笔尖在纸上飞快地游走：
「今日午后，后勤处后巷，王干事与不明身份者密谈。
关键词：‘利剑’参数清单、催逼、那女人（疑似指我）、顾晏辰、眼线、西年前。
疑点1：王干事背后有同伙，且知晓我与顾晏辰关系（至少是怀疑）。
疑点2：‘西年前’与顾晏辰存在关联，具体内容被掩盖。
疑点3：对方暂未敢对小屿下手，因忌惮顾晏辰‘护短’。」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指尖在“西年前”三个字上反复。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查清西年前的事，不仅是为了父亲的真相，更是为了顾屿——那个被王干事等人视为“软肋”的孩子，他的存在，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危险。
而顾晏辰，这个她看不透的男人，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窗外，顾晏辰站在操场边，目光落在三号楼的方向，手里的毛巾被攥得变了形。刚才沈惊鸿看到他时的慌乱，他看得一清二楚。
“查到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萧策。
“王干事的通话记录里，有个加密号码，每天固定联系三次，但查不到源头。”萧策递过一份报告，“还有，他近半年的银行流水有几笔大额进项，来源不明。”
顾晏辰接过报告，指尖划过“加密号码”几个字，眼神越来越沉。
“继续查。”他低声道，“尤其是西年前，王干事和‘利剑项目’的所有交集。”
萧策愣了一下：“西年前？”
“嗯。”顾晏辰的目光再次投向三号楼，“我总觉得，有些事，和西年前脱不了干系。”
比如那个突然出现的沈惊鸿，比如那个和自己长得过分相似的孩子，再比如……王干事提到的“西年前”。
风从操场吹过，带着训练场上特有的汗水味，也吹动了军属院里的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某个被尘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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