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没等他们走出医院大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连成密不透风的雨帘。沈惊鸿抱着刚退了烧的顾屿，站在门诊楼的屋檐下，眉头拧成了疙瘩——来时顾晏辰的越野车停在急诊通道，这会儿要穿过露天广场才能到停车点，孩子刚好转，哪禁得住这么淋？
“我去开车过来。”顾晏辰脱下作训服外套，随手搭在臂弯，就要冲进雨里。
“等等！”沈惊鸿拉住他，“雨太大了，你这样会感冒的。”
顾晏辰低头看了眼她怀里的顾屿，孩子靠在她肩上，小脸还有点苍白，呼吸均匀了些，小手却还紧紧抓着沈惊鸿的衣领。“没事。”他拨开她的手，刚迈出一步，又停住了。
他转身，把臂弯里的军装外套展开，小心翼翼地裹在顾屿身上。外套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消毒水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宽厚的衣襟把孩子整个罩住，只露出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样就淋不到了。”他拍了拍外套下摆，确保没有缝隙，眼神里带着难得的细致。
沈惊鸿愣住了。那是他的常服外套，肩章上的星徽还闪着光，军人视若珍宝的制服，他竟就这样裹在了孩子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打湿了他里面的体能服，紧贴着脊背，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顾队……”她想说不用，却被他打断。
“看好孩子。”他丢下三个字，转身就冲进了雨里。
军绿色的身影在雨帘中穿梭，步伐依旧沉稳，却比来时快了许多。沈惊鸿抱着顾屿，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酸又软。
很快，越野车冲破雨幕停在门口，顾晏辰摇下车窗，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上车。”
沈惊鸿赶紧坐进后座，把顾屿搂得更紧了些。外套上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孩子似乎被这熟悉的气息安抚，往外套里缩了缩，发出满足的喟叹。
“谢谢。”沈惊鸿看着前座正在拧头发的顾晏辰，声音很轻。
他没回头，只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别让他踢开外套。”
雨刮器在玻璃上快速摆动，发出规律的“唰唰”声。车内很安静，只有顾屿均匀的呼吸和窗外的雨声。沈惊鸿低头看着裹在军装里的儿子，指尖轻轻拂过外套上的纽扣——那是颗黄铜纽扣，上面刻着细小的军徽，被得光滑发亮。
她突然想起西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场大雨，她发烧晕倒在酒店走廊，醒来时身上盖着的，也是这样一件带着硝烟味的军装。只是那时她不知道是谁的，只记得那衣服上的温度，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莫名安心。
“到了。”顾晏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稳稳停在三号楼楼下，雨还在下。他熄了火，正要推门，沈惊鸿突然说：“我这里有伞。”
她从包里翻出把折叠伞，递到前面。顾晏辰看了一眼，没接：“不用，几步路。”
他解开安全带，转身想帮她抱孩子，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说：“我先上去开门。”
说完，他推开车门，再次冲进雨里。沈惊鸿看着他跑上楼的背影，雨水在他身后扬起一片水花，那身湿透的体能服紧紧贴在身上，却丝毫没影响他挺拔的身姿。
她抱着顾屿下车，撑开伞，慢慢往楼上走。走到门口时，顾晏辰己经打开了门，手里拿着条干毛巾，显然是从自己家取的。
“进来吧。”他侧身让她进屋，接过她手里的伞，顺手放在门廊。
沈惊鸿把顾屿放在沙发上，刚想把军装外套脱下来，就被顾晏辰拦住了：“让他再裹会儿，刚退烧，别再着凉。”
他拿起毛巾，递给她：“擦擦吧，头发湿了。”
沈惊鸿接过毛巾，指尖触到他递过来的手，湿冷的，带着雨水的凉意。她低下头，胡乱擦了擦头发，不敢看他——他此刻的样子有些狼狈，额发湿漉漉地搭着，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雨后天晴的星星。
“我先回去了。”顾晏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有事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沈惊鸿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顾屿，还有他身上那件军绿色的外套，突然觉得这雨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外套上的肩章，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意。
这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原来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温柔。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沈惊鸿靠在沙发上，看着儿子安稳的睡颜，眼皮越来越沉——或许，她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用总是那么紧绷着神经。
至少在这一刻，有他在，好像真的没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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