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剩小半瓶时，顾屿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喊着要喝水。沈惊鸿刚起身要去接水，顾晏辰己经拿着杯温水回来了，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刚从护士站接的。
“慢点喝。”他把水杯递到孩子嘴边，掌心托着杯底，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顾屿小口抿着水，眼睛半睁半闭，却下意识地往顾晏辰身边靠了靠，小脑袋差点撞到他的胳膊。
沈惊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切进来，在顾晏辰的军装上投下一道浅金色的光，把他袖口磨出的毛边照得格外清晰——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医生说再观察半小时，没反复发烧就能回去了。”顾晏辰放下水杯，转身看向沈惊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熬夜后的沙哑。
“嗯。”沈惊鸿点点头，指尖攥着刚取来的化验单，纸角被捏得发皱。她想说点什么，比如问问他昨晚是不是没休息，或者提一句把军装外套洗干净还给他，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走廊里很静，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低语和输液泵的“滴滴”声。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雨气，有种清冽又沉闷的气息。沈惊鸿往走廊尽头退了两步，想避开这略显局促的沉默，却正好撞进顾晏辰看过来的目光里。
他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军装有几处褶皱，显然是连夜没换过，眼底的青黑像被墨笔晕开的痕迹。可那双眼睛很亮，像雨后洗过的夜空，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探究和锐利，只有一种平静的、近乎温和的注视。
沈惊鸿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鞋面上沾着点医院的灰尘，是刚才抱着顾屿跑的时候蹭上的。
“那个……”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昨晚……谢谢你。”
这声“谢谢”说得很郑重，尾音微微发颤，不只是谢他送医，更是谢他守在病房外的大半夜，谢他把军装裹在顾屿身上，谢他此刻眼底那抹让她心慌的柔和。
顾晏辰没立刻回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携球跑三年后她带崽儿炸翻军属院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掀起他军装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体能服领口。他看着沈惊鸿垂着的眼，看着她鬓角那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突然想起西年前在云顶酒店，她也是这样低着头，发间飘来的冷香像雨后的薄荷。
“应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沈惊鸿耳里。
三个字，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沈惊鸿却莫名听出了点别的意味——不是敷衍的客套，更像一种默认的担当，仿佛照顾她和顾屿，本就是他该做的事。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这一次，她没再躲闪。
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片海，能映出她此刻微微泛红的眼眶。沈惊鸿突然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很浅，在晨光里透着点琥珀色，和顾屿生气时瞪眼睛的样子，竟有几分相似。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用力按了下去，脸颊却不由自主地发烫。
顾晏辰看着她慌乱的神色，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又很快压平。他抬手，指尖差点碰到她额前的碎发，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我去问问护士，能不能提前办出院。”
“好。”沈惊鸿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护士站的背影。他的步伐还是那么稳，军靴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敲在她的心尖上。
走廊尽头的阳光越来越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她的脚边。沈惊鸿望着那道影子，突然觉得，这场持续了西年的躲避和防备，好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松动了。
顾晏辰在护士站说了几句话，回头看了一眼。沈惊鸿赶紧移开目光，假装在看输液管，耳朵却尖地捕捉到他和护士的对话：“……孩子体质弱，出院后注意什么？”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屿裹着的军装外套，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心里那道紧绷的弦，好像真的可以稍微松一松了。
至少在这一刻，没有谎言，没有试探，只有走廊里安静的对视，和那句藏着千言万语的“谢谢”与“应该的”，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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