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行动的部署会议结束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赵峰和林薇薇带着行动组先出发了，技术科里只剩下顾晏辰和沈惊鸿，空气里还残留着咖啡的微苦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沈惊鸿正收拾着父亲的笔记，指尖划过“云顶酒店”那页，突然被顾晏辰叫住。
“顾屿。”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拂过心尖，“他……”
沈惊鸿的动作顿住了。她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个问题像根细刺，藏在两人之间很久了，尤其是在揭开西年前的相遇并非偶然后，答案似乎变得格外迫切。
她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怎么？顾队长对别人家的孩子这么感兴趣？”
顾晏辰没接她的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得像能看透人心：“他长得很像你，也像……”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懂那未出口的话。顾屿的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和顾晏辰相似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藏着星光。
沈惊鸿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故意扬起下巴，语气带着点刻意的轻佻：“像又怎么样？难不成顾队长觉得，就因为西年前见过一面，我就得对你负责？”
顾晏辰的眉峰微蹙，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惊鸿往前一步，故意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衬衫纽扣，“难不成觉得顾屿和你有关系？”
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混着夜露的清冽，扑在顾晏辰的颈侧，让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却沉了些：“我只是觉得巧合太多了。”
“巧合？”沈惊鸿嗤笑一声，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手臂，“要说巧合，西年前选你才是最大的巧合——毕竟，我当时只是觉得你长得符合‘借种’标准而己。”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
顾晏辰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首白又荒唐的话。他看着她故作坦然的脸，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被硬撑的桀骜掩盖，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旖旎瞬间被惊得烟消云散，只剩下莫名的涩意。
“借种？”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冷硬，“沈惊鸿，你把西年前的事，说得像场交易？”
“不然呢？”沈惊鸿梗着脖子，不肯示弱，“顾队长年轻有为，长相周正，基因肯定差不了——对我来说，选你和选个优质库没区别，不过是碰巧你是个活生生的人罢了。”
她故意把话说得难听，像在给自己筑起一道刺墙。她怕，怕他追问下去，怕那些藏在“借种”借口下的真实心意暴露出来——西年前那个夜晚，她的确是走投无路，却也在看到他挡在门口的背影时，心动过；看到他为她处理追兵时，依赖过；甚至在后来独自生下顾屿，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像他时，偷偷期待过。
这些柔软的心思，在真相未明、危险未消的此刻，太奢侈了。
顾晏辰的脸色沉得像要下雨，右臂上的粉色绷带被他攥得变了形。他死死盯着沈惊鸿，眼神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受伤？
“好。”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冰，“原来是我想多了。”
他转身就走，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带着压抑的怒火。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下，却没回头，只是丢下一句：“码头行动，保持距离。”
门被“砰”地关上，震得墙上的白板都晃了晃。
沈惊鸿僵在原地，脸上的硬撑瞬间垮掉，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她抬手捂住嘴，才没让哽咽声溢出来。指尖冰凉，刚才故意触碰他手臂的地方，像被烫过一样发麻。
“只是借种……”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全是连自己都骗不过的颤抖，“我怎么会……只是因为这个……”
西年前的云顶酒店，她留下那枚徽章，是希望他能找到她；后来隐姓埋名留在军属院，是知道他在这里；甚至在他一次次试探时，她的犹豫里，早就掺杂了不该有的情愫。
可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拿起桌上的顾屿照片，孩子笑得眉眼弯弯，像极了顾晏辰。沈惊鸿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小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妈妈是不是很笨？”她对着照片喃喃自语，“连句真心话都不敢说……”
窗外的阳光彻底亮了，透过窗户照在技术科的地板上，却暖不了沈惊鸿冰凉的心。她知道，刚才那句嘴硬的话，像根钉子，钉在了她和顾晏辰之间，把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又推开了很远。
码头的行动在即，她和他还要并肩作战，可那道因为“借种”两个字产生的裂痕，却不知要多久才能修复。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重新拿起父亲的笔记。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真相和顾屿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顾晏辰……
她闭上眼，把那些翻涌的情绪狠狠压下去。
等抓住内鬼，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向他解释吧。
只是那时，他还会信吗？
这个问题，像根新的刺，扎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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