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突破七十度的第十天，水成了绞肉机的开关。
林晚刚调试好新增的监控探头，画面就捕捉到了胡同口那场猝不及防的血案。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怀里紧紧揣着个矿泉水瓶，瓶身扁扁的，显然没剩多少水。他刚从巷子里钻出来，就被三个瘦得像竹竿的男人盯上了——他们的眼睛在毒辣的太阳下泛着红光，像饿了三天的野狗，死死咬住猎物不放。
“把水交出来！”带头的刀疤脸晃了晃手里的生锈菜刀，刀刃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工装男把瓶子往怀里又塞了塞，后背抵着滚烫的墙，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倔强：“这是我用最后半袋饼干换来的！给我女儿的！你们不能抢！”
“女儿？”刀疤脸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热浪裹着他身上的汗臭味扑面而来，“现在这世道，女儿还不如半瓶水金贵！识相的就交出来，不然让你横着出去！”
旁边的两个男人也围了上来，一人手里拎着根钢管，一人攥着块带钉子的木板，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工装男急了，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死死攥着矿泉水瓶：“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把水浇了！谁也别想喝！”
这威胁像点燃了炸药桶。刀疤脸骂了句“疯子”，举着菜刀就扑了上去：“给我抢！”
监控画面剧烈晃动起来。林晚放大镜头，看清了混战的每一个细节——
工装男死死抱着瓶子，被钢管狠狠砸在背上，疼得弓起身子，却咬着牙不肯松手；刀疤脸的菜刀劈空了，砍在墙上溅起火星，随即反手一刀划向工装男的胳膊，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蓝色的工装；拿木板的男人从侧面偷袭，带着钉子的木板狠狠砸在工装男的头上，“噗”的一声，血和脑浆溅了一地。
工装男的身体软了下去，手里的矿泉水瓶滚落在地，瓶盖摔开，剩下的小半瓶水在滚烫的地面上迅速蔓延，冒着白烟蒸发。
“水！”刀疤脸眼疾手快，扑过去想用嘴接那点水，却被同伴推了一把，“是我先抢到的！”
三个男人为了那滩转瞬即逝的水渍，瞬间反目成仇。菜刀砍在钢管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木板带着钉子划破了刀疤脸的脸，血顺着他狰狞的疤痕往下淌。他们在工装男的尸体旁扭打、咒骂、嘶吼，像三只抢食的野狗，全然不顾地上渐渐冷却的鲜血。
最终，刀疤脸用菜刀劈开了同伴的胳膊，抢在水彻底蒸发前，用舌头舔舐完了最后一点湿痕。他站起身，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和哀嚎的同伴，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转身拖着伤胳膊，一瘸一拐地消失在热浪里。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却像一场漫长的酷刑，看得人头皮发麻。
“造孽啊……”赵兰端着刚晾好的白开水过来，看到监控里的惨状，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茶几上，水洒了一地，“就为了半瓶水……半瓶水啊……”
林建国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昨天还看到这工装男给女儿喂饼干，那么小的孩子，现在……”他没说下去，但谁都知道，没了父亲和那半瓶水，那个孩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林睿捂着嘴，眼圈通红，却死死忍着没哭。他刚才还在抱怨泳池的水有点凉，想换点热水，此刻看着监控里那滩被舔舐干净的水渍，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顾晏辰站在窗边，看着胡同口渐渐凝固的血迹，眼神沉得像深潭。他刚从外面回来，路上看到的惨状比这更甚——有人为了抢消防栓里的锈水，把同伴的头往铁管上撞；有人用一块发霉的面包，换了个女人的金镯子，那女人怀里的婴儿哭得声嘶力竭，她却眼神麻木。
“这就是末世。”顾晏辰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里，“在生存面前，人性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林晚没说话，只是起身走向厨房。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又从空间里取了个新鲜的桃子，洗干净切成块，放进玻璃碗里，浇上点蜂蜜水，端到林睿面前。
“吃点水果，别想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睿拿起一块桃子，冰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姐……我们是不是太幸福了？”
是啊，太幸福了。
他们有喝不完的纯净水，能用来浇花、冲泳池；有吃不完的新鲜水果，冰镇着解暑；甚至能奢侈地用过滤水拖地、洗衣服，而外面的人，却在为半瓶水、一滩水渍，打得头破血流，命丧当场。
赵兰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厨房：“我去煮点绿豆汤，冰镇着，给你们降降火。”她刚才还心疼洒在地上的水，此刻却想着，多煮点，让大家好好凉快凉快。
林建国走到监控前，调出家里的水循环系统画面，看着那几乎满格的储备量，声音沙哑：“晚晚，多亏了你……要是没你囤的这些水，咱们家……”
“爸，别说了。”林晚打断他，“我们守住自己就好。”
顾晏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上面还带着点凉意：“擦擦汗。”
林晚接过纸巾，擦了擦手心的汗。她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看着客厅里流淌的凉风，看着茶几上那碗水灵的桃子，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囤满千亿物资，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在这吃人的末世里，还能守住一点人性，一点体面，一点不被半瓶水逼疯的从容。
胡同口的血迹在高温下渐渐变黑、干涸，像一块丑陋的疤。而老宅里，绿豆汤的清香渐渐弥漫开来，冰镇后的凉意透过玻璃杯壁渗出来，带着一丝安稳的甜。
林晚喝了一口绿豆汤，冰凉的甜意在喉咙里化开。她知道，这样的火并还会继续，为了水，为了食物，为了活下去的任何一点希望。
但只要她守着这扇门，守着满仓的物资和身边的人，就能在这片炼狱里，护住一方小小的清凉和安稳。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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