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昆仑墟时，冰雪消融的溪流己汇成潺潺江河。林风与云瑶顺流而下，行至第七日，终于闻到了海风的咸涩。
落星滩的沙是浅金色的，据说那是星辰坠落后化作的尘埃。滩涂绵延数百里，退潮时能看到无数鹅卵石嵌在沙中，石面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流转，像凝固的星轨。
“难怪叫落星滩。”云瑶弯腰拾起一块椭圆的石子，石心嵌着一点莹蓝，像被封存的星光，“你看，这纹路和观星台的星图多像。”
林风接过石子，指尖触到石面时，归尘剑突然轻颤。他低头看向剑身，金线竟顺着手臂蔓延，与石子上的纹路产生共鸣，那点莹蓝瞬间亮起，在掌心化作一道细碎的星芒。
“是星辰碎片。”林风恍然，“玄天域主掠夺的星力，除了用来维持七星阵，还有些散落在天地间，被这些石子收纳了。”
两人沿着滩涂漫步，潮水退去的地方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远处的礁石上站着个穿蓑衣的老者，正弯腰拾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回过头，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沙粒，笑起来露出豁了口的牙。
“年轻人，来捡星子？”老者晃了晃手中的竹篮，里面盛满了嵌着星芒的石子，“这滩涂啊，涨潮时吞星子，退潮时吐星子，一辈辈人靠这个活呢。”
云瑶好奇地问：“捡这些石子做什么？”
“能换粮食。”老者指了指西方，“以前玄影卫的人来收，说要拿去给域主‘祭星’，后来那些黑袍人不来了，倒有修士来买，说能温养灵根。”他顿了顿，往两人身后望了望，“你们是从丹霞山来的吧？听说那里出了位持剑的少侠，把黑雾吹散了。”
林风笑了笑，没说话。老者却像是想起什么，叹了口气：“前几年啊，滩涂边总出事。有渔船夜里出海，被天上掉的‘黑星’砸沉，连木板都没剩下。后来才知道，哪是什么黑星，是玄影卫在海里炼什么邪术，死了好多人呢。”
他往礁石深处走了几步，拨开丛生的海草，露出一块半截埋在沙里的石碑。碑上刻着“镇海祠”三个字，边角己被海浪啃噬得模糊，碑前还残留着烧过的香灰。
“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祠堂，祭的是护滩的海神。”老者用袖子擦了擦碑面，“玄影卫来那年，把祠堂拆了，说海神是‘伪神’，不如他们的域主厉害。可你看，他们倒了，海神还在——你瞧这潮汛，不早不晚，从没错过时候。”
说话间，夕阳渐渐沉入海面，将海水染成熔金般的颜色。那些嵌在沙里的星辰碎片突然齐齐亮起，从浅金到莹蓝，像铺了一地的碎星，顺着退潮的方向缓缓流动，仿佛在朝拜落日。
“是星潮。”云瑶轻声道，“被掠夺的星力回归本位了。”
林风望着涌动的星潮，突然明白白衣人说的“新秩序”是什么。不是谁来制定规则，而是万物各归其位——星辰在天上流转，潮水按节律涨落，人在滩涂拾贝，鱼在海里游弋，没有掠夺，没有强迫，只有自然而然的平衡。
老者早己收拾好竹篮，临走时对两人说：“今晚有渔火宴，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村里坐坐。滩涂的鱼啊，用星子石煮，鲜得能吞掉舌头。”
夜幕降临时，渔村的灯火果然次第亮起。渔民们抬着刚打上来的海鱼，在晒谷场上架起篝火，孩童们举着嵌星子的石子追逐嬉闹，石子的光芒在夜色中划出弧线，像流动的星河。
林风与云瑶坐在篝火旁，看着老者用星子石垒起简易的灶台，鱼下锅时溅起的油星与石子的光芒交织，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听说了吗？流云宗把所有秘籍都刻在石碑上，立在丹霞山了，谁都能去看。”
“玄阳子前辈在雾隐谷种的花发芽了，有修士传讯来说，嫩芽上都带着星纹呢。”
“昆仑墟的雪化了，有人在山脚下发现了新的灵脉，好多散修都去那边开荒了。”
修士们与渔民混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各地的新鲜事，没有了往日的等级隔阂，倒像久别重逢的乡邻。云瑶听着这些话，忽然笑着对林风说：“你看，大家都在往前走。”
林风望着跳动的火光，归尘剑安静地靠在身边，剑身上的金线映着星火，柔和得不像一把曾斩过无数邪魔的剑。他想起刚拿到这把剑时，只想着复仇与杀戮，却不知剑的真正意义，是守护住这眼前的烟火。
夜深时，星潮退去，滩涂恢复了宁静。林风与云瑶并肩坐在礁石上，望着天边的残月。海浪拍打着礁石，送来咸湿的风，带着星子石的清辉。
“接下来，去哪？”云瑶的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
林风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莹蓝的石子，又望了望远处渔村的灯火，轻声道：“哪里需要，就去哪吧。”
归尘剑在鞘中轻鸣，像是在应和。或许前路还会有迷雾，或许世间仍有不平，但只要星光还在，潮汐还在，这双手握着剑，那双眼望着光，就总有路可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两人起身离去。沙滩上的脚印很快被涨潮的海水抚平，只留下几颗星子石，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光，像是昨夜星辰遗落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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