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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被炸毁的记忆

小说: 永恒之城的玫瑰   作者:废墟造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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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响起时,埃利泽正指着苦路第六站的铭牌——“圣维罗尼卡为耶稣擦汗处”。铭牌是19世纪的大理石做的,现在裂成了三块,上面的拉丁文“VERONICA”被弹孔穿了个洞,像只瞎了的眼睛。莉娅刚说“我奶奶见过这块铭牌上的画像,说耶稣的汗是红的”,冲击波就把他们掀翻在地。

埃利泽的额头撞在石板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他下意识地转身,把莉娅护在身下,砖石碎片像冰雹砸在背上,疼得他喘不过气。浓烟从阿克萨清真寺的方向涌过来,带着硫磺和焦土的气味,把太阳遮成了个模糊的红球。周围的尖叫声像被掐住的猫,阿拉伯商贩的摊子翻了,陶罐碎在地上,橄榄油混着血水流成了条小河。

“是斯特恩帮的手榴弹。”一个穿黑袍的犹太拉比爬过来,胡子上沾着灰,“他们说先知墓区藏着‘假经’,要‘净化圣地’。”拉比的眼镜碎了一片,透过镜片看出去,世界是歪的。埃利泽扶着莉娅站起来,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摸了摸,手背上沾着血,混着砖灰,成了暗红色。

他们躲进一座废弃的十字军教堂,教堂的彩窗炸碎了大半,彩色玻璃的碎片在地上闪着光,像打翻的宝石盒。透过破窗,埃利泽看见一群穿风衣的人在撤退,其中一个举着燃烧的火炬,火炬上的标语写着“清除假弥赛亚的血脉!”,字迹被火燎得卷了边。教堂的祭坛上,耶稣受难像的头被炸掉了,只剩半截身子钉在十字架上,木头的断口处渗着树脂,像在流血。

“他们炸了先知墓区。”莉娅的声音在发抖。她指着爆炸点的方向,那里是老城西南角的一片墓地,穆斯林、犹太人和基督徒的坟墓挤在一起,没有围墙,只有几块歪歪扭扭的石碑。传说中,那里葬着几位1世纪的“先知门徒”——既有跟随耶稣的犹太人,也有相信弥赛亚的阿拉伯人。现在,墓地中央的一座石墓塌了,露出的墓室里,散落着破碎的陶罐和发黄的骨殖,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埃利泽拉着莉娅穿过交火的间隙,子弹在耳边呼啸,像愤怒的蜂群。他们躲到一棵橄榄树后,树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树皮上布满弹孔,最老的弹痕己经结了疤,像个丑陋的瘤子。树身上有个洞,卡着半块骨灰盒残片,是刚才爆炸时飞过来的。埃利泽用匕首把残片撬出来,发现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葡萄藤缠绕着十字架,藤蔓的节点处是大卫之星,星星的每个角都长着片橄榄叶。

“Ebionites教派的符号。”埃利泽的心跳得厉害。这个1世纪的犹太基督徒派别,比其他教派更执着于犹太律法,他们守安息日,行割礼,却坚信耶稣是弥赛亚。父亲的手稿里有张他们的墓地示意图,说他们的墓碑总刻着混合符号,“葡萄藤是《诗篇》里的生命树,十字架是受难的见证,大卫之星是永远的根”。

残片的内侧刻着几行小字,是用希腊字母拼写的亚拉姆语,笔画很轻,像怕被人看见:“此处安息着犹大·马太,渔夫与税吏之子,见证活水与血的交融。”埃利泽愣住了——《马太福音》的作者传统上被认为是税吏,而“犹大”是耶稣弟弟的名字,正统基督教的记载里,这两个名字从未同时出现过。“活水与血……”他想起莉娅手掌渗出的血,想起基训泉的水,突然觉得这几个字像把钥匙。

莉娅的手掌不知何时被划破了,血珠滴在残片上,顺着刻字的纹路渗进去,像在给古老的文字上色。“爸爸的手稿里说,早期信徒用‘活水’指代圣灵,‘血’指代犹太律法的约。”她的声音很轻,“他们说,这两样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真理。”

远处传来哈加纳部队的枪声,斯特恩帮的人开始撤退,风衣的影子在巷子里一闪就不见了。埃利泽把残片塞进怀里,注意到墓地废墟里,几个穿白袍的人在跪着,用布小心翼翼地包裹散落的骨殖——是德鲁兹派教徒,他们相信所有宗教的先知都是同一真理的化身,常来这里守护不同信仰者的坟墓。

一个德鲁兹长老站起来,他的白袍沾了灰,却依然挺首腰杆。他看见埃利泽手里的残片,突然用希伯来语说“……当橄榄树的影子越过第三块铺路石时,你会看见水井边缘的第七道刻痕。”德鲁兹长老突然用希伯来语说,喉间的颤音带着耶路撒冷老人才有的顿挫,“那是科恩拉比1941年亲手凿的,他说‘唯有记得两种语言的人,才能听懂石头的话’。”

埃利泽猛地攥紧了拳头,掌心的骨灰盒残片硌得生疼。希伯来语从德鲁兹人口中说出本就罕见,而“两种语言”恰是父亲手稿里反复出现的短语——既指亚拉姆语与希伯来语的交融,也暗喻犹太教与基督教的隐秘对话。

“他还说,”长老弯腰捡起块沾血的碎石,用指甲刮去表面的焦痕,露出底下的红砂岩,“活水若要涌流,需先让两滴不同的血在同一块石头上干涸。”他将碎石塞进埃利泽手里,石面的温度竟像人体般温热,“就像公元36年,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与他的犹太母亲,血都滴进了这路的裂缝。”

莉娅突然发出一声轻颤。埃利泽转头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玫瑰胎记的边缘浮现出细小的血丝,像有什么在皮肤下游动。“阿爸的《密录》里画过这个。”她的声音混着远处的枪声,“说当玫瑰染上苦路的土,‘被割裂的将重新缝合成完整的经卷’。”

长老的目光落在莉娅的手腕上,突然露出了然的神色。他从长袍内侧摸出片磨损的羊皮,上面用红墨水画着幅诡异的图:一棵橄榄树从十字架的裂缝里长出来,树根缠绕着《妥拉》经卷,枝头却结着葡萄——那是犹太基督徒的“生命树”,融合了犹太教的“智慧树”与基督教的“十字架”符号。

“科恩拉比用这幅图换了我们德鲁兹派的‘血誓’。”长老的指尖点着树干上的疤,“他说若他没能活着看到耶路撒冷光复,就让持有玫瑰印记的人取走古井里的‘盟约’。那不是纸卷,是块骨头,上面刻着‘舍金纳与圣灵本是同一阵风’。”

埃利泽的呼吸撞在齿间发疼。舍金纳是犹太教中神的女性临在,圣灵是基督教的神圣气息,将两者并论在正统教义里无异于异端。但此刻,他突然想起童年在希伯伦的犹太会堂,祖父指着彩窗上的光晕说:“神的名字有七十二种写法,却都是同一道光的折射。”

“斯特恩帮的人昨晚来过,”长老突然压低声音,希伯来语的辅音咬得格外重,“他们用火药炸开了先知墓的北墙,却不知道真正的入口藏在苦路第八站的罗马柱础下。那些疯子以为找到‘纯犹太血脉’就能净化圣城,却忘了大卫王的母亲是摩押人,所罗门王的妻子里有埃及公主——”

他突然住口,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哈加纳的巡逻队脚步声正从街角传来,靴跟敲击石板的节奏与两千年前罗马士兵的步伐惊人地相似。长老迅速将羊皮塞进埃利泽的军装内袋,用希伯来语急促地念了段《诗篇》:“‘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一追想锡安就哭了’——但科恩拉比说,真正的锡安不在石头里,在记得两种眼泪的人心里。”

巡逻队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来时,长老己经消失在墓地的阴影里,只留下句飘散在风里的希伯来语:“水井的钥匙在第七道刻痕下,用玫瑰印记的血才能唤醒。”

埃利泽低头看向莉娅,她正用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胎记,血丝己蔓延成细小的藤蔓。当她的指尖离开皮肤时,三滴血珠恰好落在那块红砂岩上,迅速渗进长老刮出的凹槽,晕成朵微型的玫瑰。

“石头在发烫。”莉娅轻声说。埃利泽摸了摸那块红砂岩,果然像被火烤过般灼热。他突然想起父亲翻译的《所罗门遗嘱》残页:“当两种血脉在圣路上相遇,沉默的石头会说出创世以来的第一个词。”

远处的宣礼塔突然响起急促的报时声,惊飞了橄榄树上的乌鸦。埃利泽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橄榄树的影子正缓缓爬过第三块铺路石——长老说的时刻到了。他扶着莉娅站起身,两人的影子在罗马铺石路上交叠,像两个被历史遗忘的符号,终于在苦路的尘埃里重新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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