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项羽是带着一身无法抑制的怒火，回到长信殿的。
当他推开殿门时，守在门口的宫女们，都被他身上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气，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在地。
虞姬正在灯下，为太子项天整理着明日宗学要用的书卷。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项羽那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一紧。
她挥手让所有宫人都退下，亲自上前，为项羽解下那件沉重的、绣着玄鸟图腾的黑色龙袍。
“陛下，是朝堂上，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晚风，试图抚平那头即将暴怒的雄狮。
项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为自己更衣。当那件象征着皇权的龙袍被脱下，换上宽松舒适的便服时，他身上那股凌厉的杀气，才稍稍收敛了一些。
他一把将虞姬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虞姬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那不同寻常的、略带颤抖的呼吸。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她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无声地安慰着他。
许久，项羽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松开虞姬，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她那依旧美丽的容颜，眼神中，充满了爱恋、愧疚，和一丝后怕。
“虞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今天，有人，向朕提议，废了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寂静的宫殿中炸响。
虞姬的身体，猛然一僵。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血色尽褪。
即便她再与世无争，再不关心朝政，“废后”这两个字，对于任何一个身处后宫的女人而言，都是最残忍、也最致命的宣判。
它意味着，被剥夺一切，打入冷宫，甚至，被赐死。
她看着项羽，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项羽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如刀绞。他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包括范增的提议，蒙氏女的人选，以及他自己的雷霆震怒。
“……朕己经把他骂回去了。”项羽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虞儿，你听着。这大楚的皇后，从始至终，都只会是你一个人。只要朕还活着一天，谁，也别想动你分毫！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他的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承诺。
虞姬的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流淌着。这泪水里，有惊恐，有委屈，但更多的，是感动，和一种被珍视的幸福。
她知道，寻常帝王家，最是无情。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所谓的权力平衡，废后、杀妻，是再寻常不过的政治手段。
而她的男人，这个天下的主宰，却愿意为了她，去对抗整个朝堂的“潜规则”，去对抗他最敬重的“亚父”。
这份情意，比那凤冠霞帔，比那母仪天下的尊荣，要珍贵一万倍。
“陛下……”她哽咽着，扑入他的怀中，“臣妾……臣妾不怕。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就算不做这个皇后，又如何？”
“胡说！”项羽紧紧地抱着她，“你是朕的女人，就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皇后之位，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那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项羽用他的霸道，给了虞姬最坚实的安全感。
但虞姬，却一夜未曾真正睡着。
她靠在项羽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范增说的那些话。
“出身寒微，族中无人……”
“入宫多年，只诞下太子一位皇子……”
这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范增说的，是事实。
她也知道，这不仅仅是范增一个人的想法，很可能，是整个楚军元老集团，乃至许多朝中大臣共同的心声。
陛下，今天可以为了她，力排众议，震怒朝堂。
但明天呢？后天呢？
当这种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当“子嗣单薄，国本动摇”这八个字，成为所有大臣的共识时，陛下，又能顶住多久的压力？
他，是皇帝。皇帝，首先要考虑的，是江山社稷。
虞姬的心，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刻的、作为一名“皇后”的无力感。
她不是一个贪恋权位的女人，但她不能容忍自己，成为自己心爱男人的“软肋”和“负累”。
她更害怕，有一天，因为自己，而让陛下，陷入两难的境地，甚至，做出违背他本心的决定。
黑暗中，虞姬睁着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的枕巾。
一个念头，如同藤蔓一般，在她的心中，疯狂地滋生。
或许……或许，我该做些什么。
这场“废后”的风波，虽然在表面上，被项羽的雷霆之怒强行压制了下去。但它，却在帝国的权力核心，留下了一道无声的、深刻的裂痕。
它让项羽，第一次意识到，他与他最信任的元老功臣之间，在治国理念上，存在着难以调和的鸿沟。
也让虞姬，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后，第一次，开始真正地思考，自己在这座深宫之中，除了做一个被宠爱的女人之外，还能扮演，或者说，必须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http://www.220book.com/book/UUZ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