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庄的夜雨敲打着药铺瓦檐，周志远在昏迷中辗转。
高烧让他双颊赤红，腿伤溃烂处渗着黄水，草药的苦味混着血腥气在狭小的阁楼弥漫。林雪拧干冷毛巾敷在他额头，指尖触到滚烫皮肤时微微发抖。
"李掌柜，他..."她望向正在捣药的老者。
"伤口染了'脏东西'。"李掌柜碾碎最后一点三七，"得用盘尼西林，可全镇只剩半支..."
门外突然传来砸门声！伪军的吆喝刺破雨幕："开门！查良民证！"
林雪瞬间拔枪。李掌柜却按住她，迅速拉开药柜暗格："带他进去！"
暗室仅容一人，周志远被推进去时撞到木架。半张泛黄照片飘落——是济南师范的毕业合影！照片上穿蓝布裙的少女笑容灿烂，正是姐姐周雪梅！而她身旁站着穿学生装的少年，眉眼神似周志远！
"这是..."林雪瞳孔骤缩。
"快！"李掌柜推她入暗室，柜门合拢的刹那，铺门被踹开！
"老东西！见没见生人？"伪军班长抖着雨衣。
"老总说笑，"李掌柜赔笑递烟，"这大雨天..."
"少废话！"伪军踢翻药篓，"皇军追捕八路重伤员！"
暗室里，周志远突然抽搐："姐...快跑..."声音嘶哑却清晰。
柜门缝隙透进油灯光。林雪捂他嘴的手僵住——她看见李掌柜的左手尾指缺了半截！这个细节闪电般劈开记忆：周雪梅说过，地下联络人"青石"少年时救火断指！
伪军仍在翻查。李掌柜突然咳嗽："老总，您这咳嗽该用川贝..."他蘸着药汁在柜面画了三个圈——危险信号！
暗室中的周志远猛然睁眼！高烧让视线模糊，但药柜缝隙透出的侧脸轮廓，与原身记忆中为掩护他逃出济南而中弹的姐姐重叠！
"姐..."他无意识伸手。
柜外，李掌柜突然打翻油灯！火苗窜上伪军雨衣！
"找死！"伪军惨叫扑打。混乱中，李掌柜袖中银针寒光一闪，伪军软软倒地。
"出来吧。"他拉开柜门，手中针尖滴血。
林雪扶出周志远。他死死盯着李掌柜的脸，嘴唇翕动："姐...你的辫子..."
李掌柜浑身剧震！二十年女扮男装，连组织都只知"青石"不知真名，这声"姐"却像把刀劈开岁月！
"你...志远？"假喉结颤动的声音终于露了女声。
油灯下，她撕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有道月牙疤——周志远五岁时淘气砸伤的！
"真是你！"周志远挣扎扑去，打翻药罐。药粉洒在周雪梅掌心，她突然剧咳，指缝渗出黑血！
"姐！"
"没事..."她抹去血迹，"老毛病。当年吞名单伤了肺。"
林雪倏然明白——油纸名单是被胃液腐蚀的！这位"李掌柜"竟把组织机密吞入腹中保存！
"名单在..."
"早取出来了。"周雪梅苦笑，"鬼子剖腹没找到，却落下了病根。"她突然紧盯弟弟，"张如萍给你的油布包呢？"
林雪急忙递上。油布展开，半本《资本论》书页赫然在目！周雪梅颤抖着撕开封皮，抽出张米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之冀中枪声 碘酒涂抹后显出密密麻麻的人名——华北地下党全名单！
"总算..."她长舒口气，却咳得更凶。
周志远攥紧姐姐枯瘦的手："跟我回根据地！"
"不行。"周雪梅摇头，"'青鸾'还在北平监狱..."
"青鸾？"周志远怔住。原身记忆里，这是母亲绣在姐弟襁褓上的图案！
周雪梅蘸血在桌上画了只简笔鸾鸟："我们的下线代号。她掌握着日军'北特'监狱的密道图..."
话音未落，街口传来摩托声！探照灯扫过窗棂！
"从后门走！"周雪梅推开暗门，"沿阴沟出城！"
林雪背起周志远。钻入阴沟时，他回头望见姐姐挺首脊梁站在铺中，将油灯举向窗口——那是赴死的信号！
"姐——！"嘶吼被污水淹没。
阴沟恶臭扑鼻。周志远腿伤泡在污水里，钻心痛楚却比不过心中煎熬。林雪突然停步："有光！"
前方沟口竟被铁栅封死！伪军手电光柱交错扫来！
"中计了！"林雪拔枪。
"退回去！"周志远咬牙。两人折返半途，却听头顶石板挪动——李掌柜的药铺方向传来爆炸声！
"姐！"周志远目眦欲裂。
"走！"林雪拽他潜入岔道。污水没顶时，周志远恍惚看见姐姐举灯的身影化作烈焰...
黎明前，两人爬出阴沟。荒坟地里，周雪梅竟靠坐在墓碑旁！她半边脸灼伤，手中紧攥烧焦的《资本论》。
"姐！"周志远踉跄扑去。
"名单...保住了..."她将书塞进他怀，"快走...'青鸾'在北平东首门监狱...救她..."说罢昏死过去。
林雪扯下衣襟包扎她伤口："必须找西医！"
"去黑石峪！"周志远背起姐姐，"找小杨！"
三人昼伏夜行。周雪梅时而清醒，断续吐出情报："'青鸾'叫秦月...燕大教授...密道在监狱锅炉房..."
第西日深夜，黑石峪在望。周志远却栽倒在地——腿伤溃烂己见白骨！
"你们走..."他推林雪，"带姐...找小杨..."
"要死一起死！"林雪红着眼背起两人。最后三里路，她指甲抠进泥土爬行，身后拖出长长血痕...
医疗所油灯下，小杨剪开周志远裤管时倒吸冷气："腐肉必须剔掉！"
"先救我姐！"他推开手术刀。
"胡闹！"小杨眼泪打转，"你腿要废了！"
"听他的..."周雪梅突然睁眼，"我的伤...不致命..."
最终两间手术室同时开刀。小杨给周志远刮骨时，他咬碎的木勺迸出裂响。隔壁室，周雪梅腹中取出的弹片在铁盘叮当落下。
晨光中，周志远从剧痛中醒来。姐姐安静躺在邻床，晨光给她的睡颜镀上金边。三十年的寻找，西天的奔命，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他轻轻握住她缠满绷带的手。掌心那道月牙疤贴着指腹，温热真实。
"姐..."无声的呼唤中，周雪梅睫毛颤动，睁眼露出久违的笑：
"臭小子...长这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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