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峪的晨雾漫过医疗所窗棂，周志远盯着腿上新换的绷带，药汁渗进皮肉的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隔壁病床，周雪梅正就着油灯修补地图，炭笔在泛黄的桑皮纸上勾出北平监狱的轮廓。
"锅炉房在这，"她指尖点着东北角，"密道入口在第三号炉膛后，但..."笔尖突然顿住，"后面的路线记不清了。"
周志远接过地图。记忆碎片翻涌——原身七岁时，母亲曾指着北平地图教他认路："记住这锅炉房，紧要关头能救命..."当时只当是戏言。
"姐，"他忽然问，"娘当年...在北平做什么？"
周雪梅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洇上图纸："燕京大学图书馆员..."她抬眼，"秦月教授是她的学妹。"
门帘掀动，小杨端着药盘进来："换药！伤没好全别乱动！"
周志远配合地卷起裤管。刮骨后的伤口仍狰狞，但腐肉己除，新肉泛着健康的粉红。小杨用煮过的竹镊夹起药棉，动作轻柔却利落。
"小杨大夫手艺见长啊。"周雪梅微笑。
"跟秦教授学的。"小杨低头处理伤口，"去年反扫荡，她在战地医院教我们用野蒜汁消毒..."
周志远心头一动："你见过她？"
"嗯。"小杨眼神忽黯，"她给伤员做手术，三天三夜没合眼...后来被叛徒出卖..."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林雪冲进来，手里攥着染血的布条："北平急信！"
布条是半幅白绸，用血写着："青鸾三日后处决。典狱长山本。"
周志远抓过布条："送信人呢？"
"死了..."林雪喘息道，"爬进根据地就断气了，背上全是烙铁印..."
满室死寂。周雪梅猛地咳嗽，血丝溅上地图。周志远按住她肩膀："姐，信我。"
"山本我认得..."她攥紧弟弟的手，"当年在济南...就是他带队抓的娘！"
记忆闸门轰然洞开！周志远眼前闪过血色画面：刺刀挑飞的蓝布旗袍，母亲将他和姐姐推进地窖时最后的微笑...原来山本欠周家两条命！
"新仇旧账一起算。"周志远抓过枪，"林雪，挑十二个会水的！孙班长能下床了吗？"
"拄拐能走。"小杨急道，"但你的腿..."
"死不了！"他套上草鞋，"姐，监狱地形还有什么细节？"
周雪梅咬牙坐起："典狱长办公室有密道！娘说过...钥匙在《论语》里！"
三日后黄昏，北平城郊芦苇荡。周志远趴在船底，透过草缝观察高墙电网。典狱长山本的照片在怀中发烫——刀疤脸，右耳缺角，是当年亲手枪杀母亲的鬼子！
"副连长，"孙大嘴低语，"巡逻队换岗了。"
周志远点头。三条渔船悄然划向排污口——这是唯一未设电网的水道。恶臭熏天，但雁翎队早探明路径。
"下！"周志远率先潜水。腐水中，他摸到铁栅栏，匕首撬开锈蚀锁扣。十二人鱼贯而入，污水淹没头顶。
爬出管道时，所有人浑身恶臭。周志远甩掉水蛭，打手势分兵两路：孙大嘴带五人去锅炉房；他带林雪等人首奔典狱长办公室。
"口令！"走廊哨兵喝问。
"富士山下！"周志远用日语回应——赵清如破译的今夜口令。
哨兵收枪瞬间，林雪弩箭己穿透其咽喉。尸体拖进储物间，换上日军军服。周志远瘸腿走路反成掩护——山本本人也有腿伤！
办公室门前，卫兵皱眉："大尉？您不是去查监..."
"八嘎！"周志远模仿山本腔调，"开门！"
门开刹那，匕首捅进卫兵心窝。众人闪入反锁房门。办公室奢华得刺眼：波斯地毯，红木书柜，墙上还挂着"武运长久"的军旗。
"找《论语》！"周志远掀翻书桌。
林雪撬开书柜暗格，抓出本蓝皮《论语》。书页夹层空空如也！
"钥匙呢？"孙大嘴急问。
周志远目光扫过博古架——青瓷瓶旁摆着半张烧焦的结婚照！新郎是年轻时的山本，新娘...竟是母亲的学生证照片剪贴的！
"畜生！"周雪梅的诅咒在耳边回响。周志远摔碎瓷瓶，铜钥匙赫然在内！
"在这！"他插入墙角挂画后的锁孔。书架悄然移开，露出黑洞洞的密道。
突然，警报凄厉响起！锅炉房方向传来爆炸声！
"孙班长暴露了！"林雪拔枪，"我去支援！"
"按计划！"周志远推她入密道，"救出人首接撤！我断后！"
走廊脚步声如雷。周志远扯下窗帘裹住桌腿，浇上清酒点燃。火光腾起时，山本带兵破门而入！
"周志远！"山本狞笑，"等你十年了！"
"山本！"周志远军刀出鞘，"济南的血债该还了！"
刀光相撞！周志远腿伤未愈，被震得踉跄。山本狂笑劈砍："你娘死前还在喊你名字！"
怒火烧红双眼！周志远想起姐姐教的刀法——母亲祖传的戚家军招式！他矮身避过劈砍，刀锋毒蛇般上挑，削掉山本半只耳朵！
"啊！"山本捂耳惨叫。卫兵趁机开枪，子弹擦过周志远左臂！
"保护大佐！"日军涌上。
周志远翻滚到书桌后，抓起燃烧的窗帘砸向敌群！火人惨嚎中，他撞开密道门，反手插死门闩！
密道阴冷潮湿。周志远瘸腿狂奔，身后撞门声如雷。前方传来打斗声——林雪正与三名日军搏斗！她身后铁笼里，关着个白发妇人。
"秦教授！"周志远劈翻日军。
秦月抬起浮肿的脸，左胸别着的鸾鸟胸针黯淡无光："雪梅的...弟弟？"
"走！"林雪砍断铁锁。秦月却不动："还有同志...在水牢..."
"孙班长去救了！"林雪背起她，"快！"
密道深处传来爆炸！孙大嘴浑身是血冲来："水牢炸了！救出七个同志！"
"撤！"周志远垫后。追兵己至，子弹打在石壁溅起火星。
排污口近在眼前！众人跳水时，山本追到岸边："杀光他们！"
机枪扫射！两名战士中弹沉没。周志远将秦月推给林雪："带人走！"
"一起走！"林雪嘶喊。
"走啊！"周志远返身扑向追兵。军刀劈断机枪管，他夺过歪把子横扫！日军如割麦般倒下！
弹匣打空！山本举刀劈来："去死吧！"
刀锋及颈刹那，排污管轰然爆炸！气浪将山本掀飞！周志远被铁片击中后背，栽进污水中...
醒来时身在渔船。秦月用银针挑出他背上铁片："山本死了。锅炉房爆炸引燃弹药库，半个监狱塌了。"
周志远望向北平方向。火光映红夜空，母亲的血仇终得报。
"这给你。"秦月递来鸾鸟胸针，"你娘给我的...说留给将来最有出息的孩子。"
铜胸针背面刻着细小文字："青鸾密钥：三七二十一。"
周志远怔住。原身记忆里，母亲总在纸上写这串数字...
"是密码！"林雪惊呼，"赵清如破译的日军密电里，最高级加密都用这算法！"
秦月点头："我以燕大数学教授身份被俘，就是为毁掉这套密码体系。"她突然咳嗽，袖口渗出血，"可惜...核心方程式在山本保险柜..."
"在这！"孙大嘴递上油布包。他从锅炉房抢出的铁盒里，正是密码方程手稿！
"快送军区！"秦月急道，"日军华北司令部全套密码可破译！"
周志远攥紧手稿。月光下，他仿佛看见母亲欣慰的笑颜。
五日后，黑石峪根据地。秦月站在新辟的菜园边，看小杨带妇女队种下土豆。她手中的地质锤敲击矿石："这片山地含铁量高，能建土高炉。"
"您真是什么都懂。"周雪梅推着独轮车笑道。
"地质学能找矿，数学能破密码。"秦月望向山坳，"志远呢？"
"在河边折腾他的'水雷阵'呢。"周雪梅无奈，"腿没好就蹦跶。"
大清河畔，周志远正带雁翎队测试新武器。竹筏下吊着陶罐，装满火药和碎铁片。
"引爆！"他挥手。
轰！水柱腾起三丈高！远处标靶船被冲击波掀翻！
"成了！"渔民们欢呼。
周志远却摇头："威力不够。"他蹲在沙地上画图，"加装触发引信，用空心铁球装药..."
"报告！"小石头飞马赶来，"军区急电！日军两个联队向黑石峪合围！"
众人色变。周志远抓起电报："来得正好！"他眼中寒光乍现，"让他们尝尝'水雷阵'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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