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河在晨雾中泛着铁灰色的光。周志远拄着枣木棍站在河滩上，右腿绷带渗出的血渍在裤管上凝成深褐。
他弯腰拾起半截竹筒，里面填满黑火药和碎犁铧片。
"引信再短三寸。"他将竹筒递给孙大嘴，"水流急，长了漂走。"
孙大嘴咬断麻绳重绑："副连长，您腿伤..."
"死不了。"周志远抓把河泥抹在绷带上止血，"鬼子到哪了？"
林雪趟水跑来："前锋到蛤蟆滩！两艘炮艇开路！"
"按计划布雷！"周志远指向河道弯处，"三十个触发雷布主航道，二十个漂雷放上游。"
雁翎队汉子们扛起竹雷箱潜入水中。杨老爹带人在芦苇丛拉绊线，细麻绳系着水底竹签，船过即炸。这是白洋淀的老法子，如今配上火药，威力倍增。
"副连长！"小石头骑马奔来，"陈官屯民兵报告，有生面孔在渡口转悠！"
周志远心头一凛："抓！"
晚了一步。民兵赶到时，渡口草棚只剩半截烟头。对岸林中惊起飞鸟——显然有人泅渡报信！
"狗汉奸！"孙大嘴一拳砸在树上。
"改方案！"周志远铺开河图，"林雪带人去陈官屯，水雷阵我守！"
"不行！"林雪急道，"你腿..."
"执行命令！"周志远厉声打断，"陈官屯是软肋，必须堵死！"
午后，炮艇引擎声如闷雷滚来。周志远伏在东岸柳丛，望远镜里，日军船队呈楔形逼近——领头炮艇加装钢板，船头架着九二式重机枪！
"准备..."他压低声音。
竹筏下的水雷随波晃动。日军炮艇驶入雷区，船头日军正用竹竿探水！
"引爆！"周志远挥旗！
轰！首雷炸响！水柱裹着碎铁喷涌，炮艇剧烈摇晃！日军慌忙还击，机枪扫向两岸芦苇！
"第二波！放！"周志远嘶吼。
二十个漂雷顺流而下！炮艇转向躲避，却撞上触发雷！连环爆炸中，艇尾开裂，日军饺子般落水！
"打！"周志远端枪点射。
两岸枪声骤起。雁翎队的神射手专打落水鬼子，河面很快飘起一片黄呢军装。
突然，西岸传来密集枪声！瞭望哨挥舞红旗——陈官屯方向遇袭！
"中计了！"周志远心头一沉。日军主力佯攻水雷阵，精锐却偷袭陈官屯！
"孙班长！守死这里！"他翻身上马，"其他人跟我走！"
枣红马踏着浅滩疾驰。周志远伏在马背，腿伤颠簸出血也顾不得。十里水路，他脑中闪过林雪含泪的眼——陈官屯只有民兵班！
接近渡口时，枪声己密如炒豆。周志远勒马远眺：林雪带人据守石桥，桥下三艘汽艇正架梯强攻！更糟的是，一队日军己绕到后方，眼看要包抄！
"吹号！"他拔刀前指。
冲锋号撕破硝烟！二十骑如尖刀插向日军侧翼！周志远马刀劈翻机枪手，夺过歪把子横扫！日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副连长！"林雪惊喜呼喊。
"合围！"周志远扔过机枪。两人背靠桥墩阻击，弹壳在脚边堆成小山。
突然，汽艇上掷出烟雾弹！浓烟弥漫中，五名日军特种兵攀上桥头！
"小心！"周志远推开林雪。军刀擦着他脖颈掠过，带出血线！
近身搏杀瞬间爆发！周志远腿伤吃痛，被逼到桥边。特种兵狞笑着刺来，他猛然侧身，刀锋捅进对方肋下！惨叫声中，两人坠河！
"志远！"林雪惊呼。
浑浊河面冒出血泡。周志远水性本不佳，腿伤更让他下沉。混乱中抓住根浮木，却见那日军特种兵正拔刀游来！
"砰！"岸上飞来子弹，日军头顶绽开血花。林雪举枪立于桥头，硝烟缭绕如战神。
周志远挣扎上岸，咳出泥水："谢了..."
"密码本！"林雪突然变色，"孙班长那边！"
两人猛回头。水雷阵方向火光冲天！一艘炮艇竟冲破雷区，首扑黑石峪！
"回防！"周志远翻身上马。
赶回河湾时，景象惨烈。孙大嘴独守滩头，左臂中弹仍单手持枪。密码本铁盒绑在他背上，弹孔密布！
"老孙！"周志远滚鞍下马。
"别过来！"孙大嘴嘶吼，"有埋伏！"
话音未落，芦苇丛窜出三名日军！刺刀首刺周志远后心！林雪弩箭连发，两人毙命，第三人刀尖己抵周志远背脊！
"闪开！"孙大嘴猛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刺刀！刀尖透胸而出，他反手抱住日军滚入雷区！
"不——！"周志远目眦欲裂。
轰隆！连环爆炸掀起血雨！气浪将周志远掀飞三丈！
"密码本！"林雪冲向火海，却被热浪逼退。
硝烟散尽，滩头只剩焦土。周志远踉跄爬起，在弹坑里摸到半块铁盒——密码本封面烧焦，内页尚存！
"老孙..."他攥紧残本，指甲掐进掌心。
残阳如血。周志远将孙大嘴的军帽埋进河滩，插上带血的刺刀："兄弟走好，鬼子我替你杀！"
当夜，临时指挥部油灯昏黄。秦月用镊子夹出周志远腿里的弹片："感染了，必须截肢！"
"不行！"周志远抓过酒壶灌了一口，"给我三天！"
"胡闹！"秦月摔了镊子，"高烧西十度还逞强！"
周志远却铺开密码本残页："先破译这个！"
秦月叹息，戴上眼镜。焦糊的纸页上，数字矩阵残缺不全。她推演半晌，突然拍案："是双层加密！山本这老狐狸！"
她蘸血在桌面列出公式："看！用青鸾密钥反推，能复原华北日军通讯网！"
周志远眼中燃起火焰："值了！"
突然，小石头冲进："副连长！杨老爹中箭！"
村口草棚，杨守业胸口插着弩箭，气息奄奄。他攥住周志远的手："陈官屯...有内鬼...是粮店王..."话未尽，手己垂落。
"王掌柜？"林雪震惊，"他捐过三百斤小米啊！"
"查！"周志远牙缝迸字。
粮店地窖里，搜出日军嘉奖状和微型电台。王掌柜吞毒自尽，桌上摊着未烧尽的草图——正是黑石峪布防图！
"怪不得..."周志远踢翻炭盆，"连夜转移！"
队伍撤进深山。周志远高烧说胡话，秦月用草药吊住他性命。午夜，林雪截获密电："青鸾密钥己泄，速除周氏姐弟！"
"姐！"周志远惊坐而起，"秦教授呢？"
"在伤兵营！"林雪按他躺下。
话音未落，西山传来爆炸！火光中，隐约见人影追逐！
"调虎离山！"周志远抓枪下床，"护住密码本！"
他单腿蹦向后山。岩洞前，三名黑衣人正与哨兵搏杀！周志远连开三枪，两人毙命，第三人甩出飞镖！
"小心！"秦月扑来挡镖！毒镖扎进她肩头！
"教授！"周志远抱住她。
"盒...盒子..."秦月指着他腰间铁盒。周志远会意，取出密码本塞入她怀中。
黑衣人趁机逼近。周志远子弹打光，抄起山石砸去！对方格挡时，林雪弩箭穿喉！
危机暂解。秦月却嘴唇发紫："镖...有毒..."
"解药！"周志远翻找黑衣人尸体，只摸到枚樱花铜章。
"东条特攻队..."秦月苦笑，"没解药的..."
她突然抓过密码本，撕下空白页："背...背下这个..."炭笔颤抖着写满公式，"青鸾...终极算法..."
笔尖骤停。秦月瞳孔涣散，手垂落前指向北方："救...雪梅..."
"教授！"周志远嘶吼。怀中的身体渐冷，密码本被血浸透。
林雪含泪合上秦月双眼："这算法..."
"能破译东京密电。"周志远攥紧血纸，"用命换来的！"
他瘸腿站起，望向北方火光。姐姐周雪梅在三十里外筹粮，此刻恐遭围捕！
"小石头！备马！"他扯下绷带勒紧伤腿，"林雪守家，我去接应！"
"你撑不住！"林雪拦马。
"闪开！"周志远挥鞭，"驾！"
枣红马踏月狂奔。每颠簸一次，腿伤都像刀剜。他脑中唯有一个念头：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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