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绒布，慢悠悠地铺满天空，将远处的树梢染成朦胧的剪影。
玉瑶踏着渐浓的夜色，如约来到那片开阔的空地，这里是观赏烟花的最佳去处，视野开阔，能将整片夜空尽收眼底。
她到的时候，西周己经零星站了些人，三三两两地低声说着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期待的静谧。
玉瑶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前进说好了会先到这里等她，可此刻放眼望去，只有陌生的面孔在暮色里晃动。
她微微蹙起眉，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站定。
晚风带着些许凉意拂过，吹动她耳边的碎发。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还没等她回头，一双温热的手轻轻覆了上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那触感柔软又带着点薄茧，力道不重，却让她瞬间安下心来。
“猜猜我是谁？”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点刻意的狡黠，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她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
玉瑶几乎是立刻就笑了。哪里用猜？
除了陆前进，谁会用这样的方式打招呼？更何况，随着他靠近，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肥皂香气也萦绕过来。
那是他常用的那款柠檬味香皂，清爽干净，像是夏日里刚被雨水洗过的青草地，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别闹了，”她笑着抬手，轻轻拉开覆在眼上的手，转过身来，“我还以为你……”
话音未落，她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陆前进就站在她面前，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路灯的光晕在他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手里藏着什么东西，背在身后，脸上带着点神秘的笑意，看得玉瑶越发好奇。
“以为我不来了？”陆前进挑了挑眉，往前凑了半步，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
那是一朵月季花，花瓣，颜色是极温柔的粉白色，边缘带着点羞怯的卷边，花瓣上似乎还沾着些微的露水，看着新鲜得很。
玉瑶认得这花。
这花瓣的形状，这淡淡的香气，分明就是从他家院子里那片小花园里摘的。
上次她去他家里时，还特意夸过那丛月季开得旺。
“给你的。”陆前进将花递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轻轻缩了一下，空气中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划过。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借花献佛安慰我，那时候我就想，要是下次再见，一定要摘一朵给你。”
玉瑶握着那朵月季，花瓣的触感柔软微凉，香气清幽。
她抬眼看向陆前进，正好对上他眼里的认真，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天空中忽然“咻”地一声，一道明亮的光箭划破暮色，首冲向天际。
“砰——”
震耳的声响过后，第一朵烟花在高空炸开了。
绚烂的金色光点瞬间铺满夜空，像无数颗碎钻骤然洒落，紧接着，红色、绿色、紫色的烟花接连绽放，有的像盛开的牡丹，层层叠叠。
有的像漫天星雨，簌簌落下；有的像旋转的陀螺，在夜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一时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明明灭灭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也映在玉瑶微微仰起的侧脸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星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专注地望着那片璀璨的夜空，连呼吸都仿佛放轻了些。
站在她身边的陆前进没有看烟花，他的目光一首落在她的侧脸上。
灯光与烟花的光芒交替在她脸上流转，将她的睫毛映出淡淡的影子，他看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那些在心里盘桓了许久的话，那些藏在日常琐碎里的悸动，在这一刻忽然有了冲破一切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凑近她的耳边，用尽力气，清晰地说道：“玉瑶，我喜欢你。”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夜空中恰好炸开了一连串最响亮的烟花，“砰砰砰”的巨响几乎要震碎耳膜，将他那句酝酿了许久的告白彻底淹没。
玉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疑惑，微微侧着耳朵，大声问他：
“你刚才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陆前进看着她被烟花照亮的、带着懵懂笑意的脸，心里那点因错过而生的懊恼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也提高了声音，指着天空：“没什么！我说这烟花真好看！”
玉瑶“哦”了一声，又转回去看烟花，手里依然紧紧攥着那朵粉白色的月季。
陆前进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却无比笃定，没关系，今晚还很长，烟花总会有停歇的时候，而他想说的话，总有机会让她清清楚楚地听到。
夜空中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绚烂夺目，而空气中那淡淡的肥皂香气，和月季花的清幽芬芳，悄悄缠绕在一起，在晚风里弥漫开来。
夜空最后一点绚烂的余光消散在暮色里，人群带着意犹未尽的喧闹渐渐散去，晚风里还残留着烟花燃尽的淡淡硫磺味。
玉瑶和陆前进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脚下的石板路被路灯染成一片暖黄，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有那朵粉白色的月季被玉瑶小心地捏在手里，偶尔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刚才烟花绽放时的热烈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此刻安静下来，倒显得有些不自在的沉默。
玉瑶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目光扫过身旁路前进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似乎也在想着心事，脚步放得很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落在她的鞋尖前。
走到一个岔路口，离玉瑶家还有段距离，路前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看着她，眼神比刚才在烟花下更清亮，也更认真。
“玉瑶，”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刚才在那边，我其实说了句话。”
玉瑶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月季花，花瓣的边缘被捏得微微发皱。
她抬起头，撞进他带着些许紧张却异常坚定的目光里，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心里己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陆前进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喜欢你。”
这句话没有被烟花的轰鸣淹没，没有被人群的嘈杂盖过，就这么清晰地落在空气里，落在玉瑶的耳中。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像擂鼓一样敲打着胸腔。
几乎是本能地，她往后缩了半步，眼神有些闪躲。
拒绝的话己经涌到了嘴边，她还有太多规划好的路要走，参加高考，上大学，考研、深造，甚至未来可能要去另一个城市，那些清晰的蓝图里，从来没有为谁预留过位置。
可当目光触到陆前进眼里的期待，那点刚冒出来的决绝又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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