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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暗流涌动

小说: 栖川记   作者:废墟造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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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婉容把最后一片金箔粘在“栖川记”招牌的裂缝上时,檐角的铜铃突然被风撞得乱响。她抬头望见老张头的儿子二柱背着空篓子往巷口跑,草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的急响——这小子昨天刚送来三十斤鲜叶,按“十不收”的标准挑得干干净净,今天本不该再来。

“二柱!”她扬声喊,手里的金箔镊子差点掉在地上。

二柱猛地顿住脚,脖子往回缩了缩,像只受惊的鹌鹑。“许……许太太,”他转过身,篓子底朝天晃了晃,“俺家的鲜叶……卖完了。”

季婉容心里“咯噔”一下。二柱家在西山坡有三亩老茶园,往年秋茶能采到霜降,怎么会突然卖完?她瞥见他袖口沾着的红泥——那是赵家茶行后院的土,赵德发总爱在茶仓周围铺这种红泥防潮。

“赵老爷给你多少钱?”她声音沉了沉。

二柱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攥着篓子带的手背上青筋首跳:“他……他给二十文一斤,比你们多两文……”

“两文就把你买通了?”季婉容抓起柜台上的秤砣,铁砣砸在桌面上发出“哐当”巨响,“忘了上个月是谁教你挑茶梗?忘了你娘生病时,是谁把药钱塞给你?”

二柱的头垂得更低,鼻尖快碰到胸口:“俺娘要换药引子,那钱……”他突然往地上一跪,“许太太,俺对不住你!可赵老爷说,要是不卖给他,就不让俺们家走码头的路……”

季婉容的手僵在半空。赵家女婿在县里当差,码头的王把头见了赵家的帖子都得点头哈腰。茶农们采的茶要运出镇子,确实绕不开码头。

“起来吧。”她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斤刚焙好的栖川红,“把这个带给你娘,泡水喝能安神。”

二柱攥着茶包跑了,背影跌跌撞撞的。季婉容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这不是简单的抢生意,是要断她的根。

“怎么了?”许明远抱着账册从里屋出来,长衫上沾着墨汁,是刚算完悦来茶馆的订单,“我听见响声……”

“赵德发在抢鲜叶。”季婉容把秤砣放回原处,铁与铁碰撞的声响里带着寒意,“二柱说他给二十文一斤,还威胁茶农不准卖给咱们。”

许明远手里的账册“啪”地掉在地上,墨迹在封面上晕开,像朵难看的墨花:“他这是要赶尽杀绝!”他突然抓起墙角的扁担,“我去找他理论!”

“站住!”季婉容拉住他,指腹被他攥得生疼,“你去了能怎样?跟他吵?跟他打?他巴不得你闹事,好让他女婿把你抓进大牢!”

许明远的扁担“哐当”砸在地上,眼里的火苗一点点灭下去,只剩下无力的红:“那怎么办?悦来的订单还有五天就要交,仓库里的鲜叶只够做十斤……”

季婉容没说话,转身往灶房走。灶台上的瓦罐还温着水,她倒了两碗,水汽漫过两人的脸,模糊了彼此眼里的焦虑。“太奶奶说过,釜底抽薪时,得往灶膛里添新柴。”她指尖在碗沿划着圈,“老张头不是说,山那边有个野茶谷?”

“野茶谷?”许明远的眉头拧成疙瘩,“那地方连樵夫都不敢去,据说有瘴气,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狼。”许明远的声音低了些,“去年有个采药的进去,就没出来。”

季婉容吹了吹碗里的热气,茶梗在水中浮浮沉沉:“狼再凶,也凶不过断了活路。”她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守着铺子,我去。”

“不行!”许明远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要去也是我去!你一个女人家……”

“我是女人,才更方便。”季婉容打断他,指尖点了点账册上的数字,“你得盯着订单,盯着镇上的动静,赵德发说不定还会使别的绊子。”她顿了顿,声音软下来,“我带足了干粮和雄黄,再找老张头借把柴刀,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破晓,季婉容背着竹篓出了门。老张头拄着拐杖在巷口等她,手里攥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这是俺年轻时打猎用的,砍狼跟砍柴火似的。”他往她篓子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盐巴和火折子,还有俺老婆子烙的玉米饼,抗饿。”

“张大爷,谢谢您。”季婉容的眼眶有点热。

“谢啥!”老张头往她手里塞了个护身符,是块磨得光滑的桃木,“这是后山庙里求的,保平安。记住,野茶谷的雾大,跟着溪水走准没错,溪边的茶树最肥。”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秋雨后的泥地滑得像抹了油,藤蔓像毒蛇似的缠在脚踝上,好几次差点把她绊倒。爬到半山腰时,雾突然漫了上来,白茫茫的一片,连太阳都变成了个模糊的光球。

“有人吗?”她对着雾里喊,声音被吞得干干净净。

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野兽在哭。季婉容握紧柴刀,刀柄的木头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她想起许明远昨晚的样子,他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他定是一夜没睡。

“婉容,等着我。”她突然听见许明远的声音,惊得猛地回头,身后却只有翻滚的白雾。

是幻觉。她苦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越来越陡,突然一滑,整个人顺着坡滚了下去。柴刀“哐当”脱手,篓子里的玉米饼撒了一地,被泥水浸透。

等她挣扎着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摔在条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溪边长着几株茶树,叶片边缘泛着红,正是野茶!她顾不上擦脸上的泥,扑过去就摘了片叶子,放在嘴里嚼了嚼——微苦的汁液里带着股清甜,比西山坡的茶更有劲儿。

“找到了……”她笑着抹了把脸,却摸到满脸的泪。

顺着溪水往上游走,雾渐渐散了。眼前突然出现片茶园,茶树长得比人高,枝干粗壮得像小树,叶片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茶园尽头有间茅草屋,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栖川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烟囱里正冒着烟,飘出松木燃烧的清香。

“有人吗?”季婉容扬声喊,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

门“吱呀”开了,一个穿兽皮的老汉走出来,手里提着把柴刀,刀上还沾着松脂。他打量着季婉容,眉头皱成个疙瘩:“你是山下的?”

“俺是‘栖川记’的,想收点鲜叶。”季婉容把沾泥的玉米饼往身后藏了藏,“俺们给的价钱公道,还能……”

“钱?”老汉突然笑了,皱纹里积着的灰都跟着动,“俺们不用那玩意儿。”他指了指屋角堆着的陶罐,“盐巴、铁锅、针线,这些才顶用。”

季婉容的心猛地一跳。老张头说过,山里人常用以物易物的法子。“俺们有!”她赶紧说,“盐巴、铁锅,还有铁针,只要您有鲜叶,俺们都能换!”

老汉往她篓子里看了看,瞥见那半包栖川红:“这是你做的茶?”

“是。”季婉容赶紧取了点,用溪水冲了碗递过去,“您尝尝。”

老汉呷了口,眼睛突然亮了:“这茶……有松烟香,还有点蜜甜,像俺们小时候喝的野蜂蜜。”他把碗往桌上一放,“你要多少鲜叶?”

“越多越好!”季婉容的声音发颤,“俺们茶馆每月要二十斤干茶,得用两百斤鲜叶。”

“两百斤?”老汉吹了声口哨,从屋里喊出个年轻人,“阿木,去叫大伙采茶,要最好的芽头!”他转向季婉容,“这些够你做两个月的,下次来带着铁锅和盐,俺们给你留着。”

年轻人很快带来十几个茶农,都是些壮实的汉子和妇人,挎着竹篓往茶园走,动作麻利得像一阵风。季婉容跟着他们采茶,手指被茶叶的细毛蹭得发痒,心里却暖得像揣着个小太阳。

太阳落山时,茶农们己经采了五大筐鲜叶,绿油油的堆在屋前,像座小山。老汉用杆大秤称了称,不多不少,正好两百斤。

“按你说的,一斤茶换半斤盐,十斤换一口锅。”老汉在地上划着道道,“这些该换十斤盐,两口铁锅。”

“俺们多给两斤盐!”季婉容赶紧说,“还有针线,下次一并带来。”

老汉笑了:“你这女娃实在。阿木,送许太太下山。”

阿木是个沉默的年轻人,背着筐鲜叶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只鹿。季婉容跟在后面,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回到镇上时,己是三天后的清晨。许明远正站在“栖川记”门口搓手,眼睛熬得通红,看见她和阿木背着鲜叶走来,突然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哭了。

“你可回来了……”他攥着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茧子,“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哭啥!”阿木把鲜叶往地上一放,瓮声瓮气地说,“许太太在俺们那喝了三碗玉米粥呢。”

季婉容笑着捶了许明远一下:“快去烧水,给阿木泡最好的栖川红。”

等阿木带着盐巴和铁锅的订单走后,许明远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五十块银元——正是悦来茶馆的定金。“婉容,”他把银元往她手里塞,“这钱你收着,咱们去买盐和铁锅,跟野茶谷的人订长期的约。”

“不。”季婉容把银元推回去,“这钱得用来修铺子。你看这屋顶,漏得能看见星星;还有柜台,都快散架了。”她指着墙角的空篓子,“等咱们把铺子修好了,就挂块新招牌,写上‘栖川红’三个大字,让全栖川镇的人都知道。”

许明远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浑身都是劲。他转身往灶房走:“我去烧水,今天咱们好好泡壶茶。”

灶膛里的松针“噼啪”燃烧,青灰色的烟漫出来,混着栖川红的甜香。季婉容靠在门框上,看着许明远忙碌的背影,突然看见巷口闪过个黑影——是赵家的伙计,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

她嘴角勾起抹冷笑。赵德发以为抢了鲜叶就能逼死他们,却不知道,绝境里往往藏着生路。就像这野茶谷的茶,在没人敢去的深山里长得越发旺盛,只等懂它的人来采。

傍晚时分,老张头和周阿爹都来了。听说找到了新货源,周阿爹捋着胡须笑:“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赵德发机关算尽,还是斗不过老天爷。”

“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老张头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我听说他在码头放话,要查悦来茶馆的账,说王老板用了没缴税的私茶。”

季婉容正在包茶的手顿了顿:“他想断咱们的销路?”

“断不了。”许明远突然开口,“王老板刚才派人送来口信,说他己经把税银补上了,还说下个月要加订十斤栖川红。”他笑着举起手里的字条,“他说,好茶就该光明正大地卖。”

窗外的晚霞红得像团火,把“栖川记”的门板染成了暖红色。季婉容看着竹匾里的栖川红,突然想起野茶谷的老汉说的话:“茶和人一样,得扎根深,才能抗住风雨。”

她知道,赵德发的刁难不会就此结束,往后的路还会有更多暗流。但只要她和许明远守着这口茶,守着彼此,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就像这栖川红,总要在发酵的黑暗里熬上三天,在松烟的呛咳里焙上整夜,才能在滚烫的时光里,泡出那口让人踏实的回甘。

夜深了,许明远在灯下算账,季婉容坐在旁边包茶。红棉纸的香气混着墨香,在安静的屋里漫开来。突然,许明远停下笔:“婉容,你说咱们要不要在野茶谷修个茶仓?”

季婉容抬起头,眼里的星子比灯花还亮:“要。等明年开春,咱们就去修。”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银粉。灶房里的茶末还在散发着清香,混着远处隐约的犬吠,成了这个深秋最安稳的背景音。他们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只要心里有光,手里有茶,再长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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