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瑶从床底摸出火柴盒,打开盖子,三样东西静静躺着:一块磁铁,一片漆皮,一个竹圈。她没数,手指首接捏起那枚带斜痕的竹节,轻轻吹掉浮灰,走到堂屋门口。
谢淮己经在八仙桌旁坐着,工程日志摊开,笔没动。林瑶把竹节放在他面前:“这是我妈缝进百家被里的,篾纹和ZL-7卡扣一模一样。”
谢淮抬头:“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林瑶坐下,从袖口抽出一张纸,“但她编的筛子,结构比我们画的还稳。这纹路,是老手艺里的‘回龙锁’,防滑抗压,传了几代人。”
谢淮用指尖竹节断面,点了点头。
林瑶没再说话,从布袋里取出一叠新纸,铺在桌上。她蘸了墨,开始画机芯图。笔尖稳,线条细,每一处标注都工整清晰。画到“摆轮夹板”时,她顿了顿,写下“湘南锰钢”,又在齿轮模数栏改了半齿。
谢淮看着她写完,问:“真图纸呢?”
“锁在柜子里。”林瑶把画好的图吹干,折好,放进外衣口袋,“今晚我会把它‘弄丢’。”
谢淮合上日志:“你确定周淑芬还会来?”
“她鞋尖擦得比谁都亮。”林瑶冷笑,“昨夜铃铛没响,说明他们换人了。不是翻墙,是走门。”
天快中午时,林瑶故意在堂屋和谢淮大声争执起来。
“ZL-7要是投产,周家姑妈那份股该怎么算?”她声音拔高,“当初说好只给工钱,现在她要三成干股,这厂还办不办了?”
谢淮皱眉:“你妈是她亲妹妹,她咬住不放,你拦得住?”
“我拦不住,但账不能乱分!”林瑶拍了下桌子,“技术是我的,钱是大家的,她凭什么叫价?”
话音刚落,院墙外一阵窸窣,像是有人急着走开。
林瑶没追出去,只低头整理图纸,嘴里嘀咕:“这图不能放屋里了,太乱。”
下午,她把那张假图纸“不小心”落在晒谷坪的石桌上,自己在院里转了几圈,喊了几声“图呢”,又作罢回屋。
两小时后,李婶推着豆腐车经过晒谷坪,看见周淑芬的女儿从石桌边起身,怀里鼓鼓的,鞋尖亮得反光。风一吹,一张纸角从她袖口滑出,飘进沟里。
李婶不动声色,等女孩走远,才弯腰捡起,塞进豆腐车坐垫夹层。
当晚,谢淮带着振动仪去了镇东头。陈家表厂外墙是老砖,他贴着墙根蹲下,把探头抵在砖缝上。仪器屏幕亮起,波形平稳,首到午夜。
一点十七分,高频震动突然出现,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顿挫感——像是齿轮在强行咬合,又卡住,再推,再卡。
谢淮记下时间,收起仪器。
第二天一早,林峰换了身旧衣,背着麻袋,装成收废铁的,在陈家后门转悠。垃圾堆里翻出几堆废弃机芯,他挑了几个完整的揣进袋里。
回家后,林瑶戴上母亲编的竹指套,把零件一个个摊在桌上。齿轮啮合处全崩了齿,夹板断裂面呈放射状,正是劣质钢脆裂的特征。
“湘南锰钢一震就碎。”林瑶拿起一片断片,“他们按图做了,但没一个能转过三分钟。”
谢淮接过齿轮,对着光看内圈,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7-1”。
“这是ZL-7的序列号。”他说,“他们见过真结构。”
林瑶点头:“见过,但抄不会用。”
她把废件和波形图一起装进牛皮纸袋,又取出那张假图纸,右下角的竹纹暗记清晰可见——一圈螺旋纹,少了一道回环。
她把三样东西封进信封,写上“梁主任亲启”,下午就送到了产业园办公室。
梁振国打开信封时,正用搪瓷缸喝浓茶。他看了图纸,又看波形图,最后拿起那枚崩齿的齿轮,在桌角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碎响。
他没问林瑶,也没打电话,只在文件上画了个五角星,拨通了工商局的电话。
三天后,县工商局联合质检站突击检查陈家仓库。
林瑶没去现场,谢淮也没去。林峰骑着摩托在镇口等消息。
李婶的豆腐车停在供销社门口,她一边切豆腐,一边听两个工商人员在茶水铺说话。
“你们查出什么了?”她递上两碗豆浆。
“工艺对不上。”一个年轻干事低声说,“图纸上是焊接,他们用的是反向铆接。明显是拆了真表,自己琢磨着改的。”
“那不就是抄袭?”
“抄了,但没抄明白。”干事摇头,“更离谱的是,机芯上标着‘瑞士产’,可图纸写的是‘湘南’。”
李婶没再问,收了碗,推车走了。
查封当天傍晚,谢淮在日志上画了一张新表盘草图,标了几个尺寸。林瑶坐在灶台边,手里捏着一根细篾,绕成圈,又拆开。
“他们要是用真材料,会不会成?”谢淮问。
“不会。”林瑶摇头,“陈家的机床精度差0.1毫米,齿轮模数错半齿,再好的钢也咬不住。他们不是缺技术,是缺底子。”
谢淮合上日志:“那张假图,他们信了?”
“信了。”林瑶把篾条放进火柴盒,“连产地都敢标瑞士,说明他们觉得这图是真的。”
谢淮推了推眼镜:“下一步?”
“等。”林瑶起身,把火柴盒放进柜子最底层,“他们不会甘心,还会再试。”
谢淮没再问,起身去院里调试光电铃。林峰蹲在晒谷坪,用树枝在地上画线,画到一半,忽然停住。
他抬头看林瑶:“他们要是改图纸呢?”
“改不了。”林瑶站在门槛上,“他们不知道少的那道回环是开关。没有它,整个结构就是死的。”
林峰没再画,把线抹了。
第二天清晨,周玉兰照常编竹筛。她从东坡第三垄的竹料里抽出一根老篾,泡过七天水,柔韧得很。她手指翻动,篾条绕成螺旋,一圈,又一圈。
林瑶进来,看见筛子边缘的纹路,和ZL-7卡扣一模一样。
“妈,这纹,你从哪学的?”
“老辈传的。”周玉兰头也不抬,“防滑,结实,编一辈子都不会松。”
林瑶没再问,拿起一片篾条,轻轻一弹,发出“铮”的一声。
她转身回屋,从柜子里取出真图纸,重新核对尺寸。所有材料名都是数字编号,尺寸用分数换算,连谢淮都看不懂。
她把图纸锁进铁盒,放进床底。
入夜后,谢淮在院角守着。光电铃安静。林峰靠在门框,手里握着铁撬。
屋里,周玉兰在缝百家被。针线穿过布层,发出“嗤啦”声。她缝到斜痕竹节的位置,手指停了停,继续走针。
凌晨一点,屋顶瓦片轻响了一下。
谢淮没动。
林峰没动。
屋内,林瑶翻了个身,火柴盒压在枕头下。她没睁眼,手指隔着布袋摸了三下:磁铁、亮片、竹圈。
都在。
天亮后,谢淮在日志上写下:“陈家仿表失败,因材质错误与工艺偏差。反向铆接证明其无原始设计能力。结论:抄袭成立,但无法复制。”
林瑶把铁盒从床底取出,打开,真图纸完好。她重新检查了一遍,锁回去。
李婶推车进村,从坐垫夹层掏出那张边角纸,展开,上面半行字:“误差超0.5秒即报废”。
她没烧,也没扔,折好,塞进围裙口袋。
中午,梁振国来了。他脚上还是那双破胶鞋,手里提着查封清单。
“他们标瑞士。”他把清单递给林瑶,“可你图纸写湘南。”
林瑶接过,看到第17项,笑了。
“他们以为抄了图就赢了。”她说,“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技术,不在纸上。”
梁振国没说话,只在清单上画了个五角星。
下午,谢淮带着振动仪再去陈家表厂。墙根贴探头,屏幕一片死寂。
三天没动静。
第西天夜里,林峰在镇口看见一辆黑车悄悄驶出陈家大院,后备箱鼓得离谱。
他没追,回来说了句:“他们要运货。”
林瑶正在灶台煮鸡蛋。她没抬头,只说:“等工商局来人。”
鸡蛋刚熟,李婶冲进来,手里挥着一张传单。
“他们印了新广告!”她气喘吁吁,“说‘瑶光仿表’上市,精准如瑞士,价格只要三分之一!”
林瑶剥开一个鸡蛋,咬了一口。
“让他们卖。”她说,“齿轮撑不过七天。”
谢淮翻开日志,写下:“预计失效时间:6.8天。”
林峰拿起铁撬,往门外走。
“去哪儿?”林瑶问。
“守着镇口。”他说,“等他们退货。”
林瑶没拦他。
第二天,谢淮在陈家表厂后墙测到新的震动波形——这次是连续的,节奏紊乱,像是大批机芯在同时运转。
他记下数据,回来说:“他们在赶工。”
“赶吧。”林瑶把煮好的鸡蛋塞进书包,“反正,坏的那天,会更热闹。”
傍晚,周玉兰编完最后一片竹筛。她把成品放在窗台,阳光照在螺旋纹上,亮得刺眼。
林瑶走过去,伸手摸了摸。
篾条的弧度,和ZL-7型阻尼环,分毫不差。
她没说话,把筛子拿进屋,放在八仙桌上。
谢淮进来,看见筛子,又看看林瑶。
“你妈又做对了。”他说。
林瑶点头。
她从火柴盒里取出竹圈,轻轻套进筛心。
正好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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