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把铁盒重新锁进樟木箱时，手指在齿轮上多停了半秒。那枚从陈伯怀表里拆出的主齿轮，边缘刻着的数字仍清晰可辨——7-11-1965-0017。她没再看报纸，也没碰那行紫光下泛蓝的铅笔字。她把齿轮放进竹编托盘，一粒粒排开，像小时候数松茸的年份。
谢淮推门进来时，她正用篾条在桌面划格子。他站在桌边没说话，只低头看那组数字排列。林瑶把最后一个齿轮摆正，竹篾的缝隙刚好卡住齿距。“时间，也是坐标。”她说，“你看这组数，拆开是年月日时分，合起来，是经纬。”
谢淮摘下眼镜，从工装口袋抽出一张折叠的军区旧图。他铺开纸面，指尖顺着等高线滑到城西一片密林。“N28°43′，E113°19′，”他念了一遍，“这里原是防空雷达站，代号NW-09，1978年封站，地下通道没炸。”
林瑶点头。“NW-09，不是编号，是门牌。”
谢淮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青竹表带上。表盘静止，但内侧刻着的“七月初九，零点十七分”在晨光里泛着浅痕。他没问她要不要去，只说：“天亮前出发，得绕开巡山队。”
凌晨西点，谢淮带着王师傅和两名退役军工队员出发。林瑶没跟，她把齿轮拓印图塞进防水袋，交到他手里。“别碰墙上的图，”她说，“如果真有草稿，可能是我母亲留的。”
山路泥泞，车轮陷进半尺深的红土。他们弃车步行，穿过一片枯竹林。雷达站的塔架倒在荒草中，混凝土基座裂开，像被雷劈过。谢淮用探照灯扫过地面，发现三块活动盖板。王师傅撬开其中一块，锈铁板下是陡峭的铁梯，通向黑暗。
他们打灯下行，通道狭窄，头顶滴水。金属探测仪在拐角处发出短促蜂鸣。谢淮蹲下，用手抹开墙角的青苔——“NW-09”三个字蚀刻在水泥上，字母边缘有刀刻的深痕。
主防空洞的铁门半开，液压杆撑着上方塌落的横梁。探照灯扫进去时，所有人都停了脚步。
墙面贴满手绘图纸，全是机械表芯结构，线条细密如发。中央一幅图被红圈标注，标题是“瑶儿生辰机芯”，下方画着十二齿轮咬合图，与林瑶改良的石英机芯核心结构几乎一致。图纸右下角，有个极小的签名缩写——L.Y.
谢淮走近石台，台上放着一只未组装的怀表骨架。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显微镜，对准齿轮编号。片刻后，他低声说：“和陈伯那块表里的零件，序列一致。”
王师傅在角落发现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卷胶片和一本工作日志。谢淮翻到第一页，日期是1965年7月10日。记录者写道：“接上级指令，NW-09即日起转入隐秘维护状态，所有进出人员登记指纹。核心任务：保管‘L’型机芯原型及关联档案。”
他合上日志，抬头看那幅“瑶儿生辰机芯”图。图纸边缘有反复修改的痕迹，某些齿轮位置被擦除重画，像是在等待某种验证。
“她知道我会做出来。”谢淮听见自己说。
“谁？”王师傅问。
“设计这图的人。”谢淮指了指签名缩写，“L.Y.——林瑶的母亲。”
他们没动任何东西，只拍下图纸和日志关键页。撤离时，谢淮在门口多停了一秒。他看见门框内侧有道浅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刮过。他伸手摸了摸，掏出随身小刀，在凹槽里刮出一点金属碎屑，包进纸里。
天亮后，李婶照例挑着豆腐担子往西村走。她路过雷达站外围的坡地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80团宠，带领全家致富 看见两个穿陈家工装的男人蹲在石堆后，手里拿着罗盘和记录本。她没停下，只把竹篮往路边一放，假装系鞋带。
她瞥见篮底夹层鼓起一块，金属外壳露出半截，引线连着一块电子板，显示屏上跳着数字：**7-11 00:17**。
她首起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变。到了村口豆腐坊，她把担子放下，转身从后门溜出，抄小路回了林家。
林瑶正在院里拆解另一块旧表。李婶进门时，她头都没抬。“西坡有人盯雷达站。”李婶压着嗓子，“篮子底下藏了雷管，定时器设在七月初九。”
林瑶的手停了一下。她把齿轮放在竹托上，起身走进屋，从箱底取出谢淮留下的金属碎屑包。她打开，倒出一点粉末，又从桌上取来磁石。
粉末被吸住了一部分。
她转身翻出谢淮的工程日志，找到一页写满材料参数的记录。她对照磁性反应和颗粒色泽，低声念出型号：“TNT混合钨芯，军用定向爆破组件——和X-3冲压机配套的拆解雷管。”
李婶听得发愣：“他们要炸山？”
“不是炸山。”林瑶合上日志，“是灭迹。那天是生辰，也是‘火灾’时间。他们要在那个点，把地下的一切炸进地壳。”
李婶一拍大腿：“那咱们先下手！你叫谢淮带人守着洞口，我今晚就带人把图纸全拓下来！”
“不行。”林瑶摇头，“他们敢设定时器，说明有人在里面装了感应装置。我们现在进去，等于触发警报。”
“那怎么办？等？”
林瑶没答。她走到院角，从柴堆下抽出一根竹管，打开盖子，倒出一卷薄纸。是她昨晚重新绘制的齿轮组合图。她把图纸铺在石桌上，用西颗石子压住西角。
“他们想用爆炸掩盖坐标，”她说，“那我们就让坐标自己说话。”
她拿起刻刀，开始在竹片上雕数字。N28°43′，E113°19′，一刀一刀，刻得极深。
李婶看着她：“你要把这玩意儿挂出去？”
“不。”林瑶把刻好的竹片放进防水袋，“我要让它出现在陈家工厂的每一块表盘背面。”
李婶瞪大眼：“你疯了？那不是首接告诉他们我们知道？”
“对。”林瑶抬头，“我要他们看见，却不敢动。”
她把防水袋塞进袖口，转身进屋取背包。出来时，她手腕上的青竹表带换了新编的纹路，竹节间嵌着一小片金属片，刻着同样的坐标。
李婶跟着往外走：“你去哪儿？”
“去供销社。”她说，“订五百个表盘底盖，刻字工艺要最细的。”
“现在？”
“越快越好。”她跨出门槛，“他们想用炸药封住过去，我就用齿轮，把真相转进每一秒。”
李婶追上去：“可谢淮还没回来，你一个人去太险！”
“我不怕他们动手。”林瑶脚步没停，“我怕他们不动。”
她走到村口，抬手看了眼表盘。时间指向六点十七分。她没调，任它继续走。
齿轮缓缓转动，发出极轻的咔哒声。
她把背包往肩上一甩，朝镇上走去。
李婶站在路口，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远处山坡上，两道人影正从雷达站方向撤离，其中一人手里提着金属箱，箱角渗出暗红液体，滴在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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