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藩王维权：祖制青铜会员的愤怒
宣室殿的空气凝滞得如同盛夏暴雨前的沉闷。汉景帝刘启端坐御座，冕旒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御史大夫晁错立于阶下，身形挺拔如剑，手中那份《削藩策》的竹简，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刚以金石般的声音，条陈完吴、楚、赵等诸侯王骄横不法、坐拥强兵、威胁社稷的罪状，以及削夺其封地郡县的刚硬主张。殿内侍立的公卿大臣个个屏息垂首，眼观鼻，鼻观心。
殿门轰然洞开，打破了死寂。楚王刘戊、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等几位宗室诸侯王大步流星闯了进来。他们甚至没完全按规矩行礼，刘戊更是首接把一卷磨损严重的帛书拍在了晁错面前的漆案上，“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案上笔架都晃了晃。
“陛下！晁大夫！诸位大臣！”楚王刘戊的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委屈，响彻大殿，“你们听听！这还有王法吗？还有祖制吗？！”
刘启抬了抬手，示意他说话。
刘戊抓起那卷帛书，手指哆嗦着指向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如同在揭露一桩滔天冤案：“此乃高皇帝当年分封我等宗室诸侯、明确封邑岁贡的《白马之盟铁契》！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诸侯王，守土安民，屏藩皇室，岁贡金若干，玉帛若干，以彰宗亲之谊，永为定制！’”他环视一周，仿佛在寻求所有大臣的认同，“这叫什么？这就好比高皇帝他老人家给我们这些刘氏子孙颁下的‘青铜尊享令’！是铁打的规矩！”
赵王刘遂立刻帮腔，他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愁苦，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哗啦一声倒在晁错脚边——全是边缘磨损、半新不旧的铜钱和一些成色混杂的碎金。“陛下请看！这就是寡人封地今年按‘定制’收上来的岁贡！一个子儿不少！可按晁大夫这‘削藩策’，不仅要削寡人两郡土地，连这岁贡定额都要翻倍？！”他痛心疾首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哪里是削藩？这分明是抢钱！是单方面撕毁高皇帝的契约！这叫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青铜老会员’还怎么活？”
胶西王刘卬更绝，他猛地扯下腰间一枚雕工古朴的蟠龙玉佩，高高举起，对着殿顶的藻井喊道：“太宗孝文皇帝在上！您老人家赐给臣的这枚玉，说是表彰臣父当年之功，允我胶西国世代承袭‘免增贡’之恩！晁大夫今日之举，是连先帝的金口玉言都不认了吗？陛下啊！”他转向刘启，声音带着哭腔，“若陛下也觉得这祖宗的恩典可随意作废，那臣今日就在此，将这先帝所赐之玉当场抵给晁大夫，权当补那‘暴涨’的会员费窟窿了！”说着就要往晁错怀里塞。
一时间，宣室殿俨然变成了藩王诉苦大会。几位王爷你一言我一语，把冰冷的削藩国策，硬生生掰扯成了长安西市奸商坐地起价的黑心买卖。
“晁大夫！您这新政出台，连个‘尊享会员预告函’都不发吗？说涨就涨？还有没有点规矩？” “就是！我等封地，地瘠民贫，收成本就勉强糊口。这‘岁贡’一涨，岂不是要逼着我们这些‘老会员’去盘剥封地子民，落个残暴不仁的骂名？陛下仁德，岂忍见此！” “敢问晁大夫，这‘会员费’暴涨的章程，可曾问过我们这些‘用户’的意见？可曾给过我等申诉的通道？” “对啊！就算要涨，也该有个‘青铜升赤金’的明确说法和实惠吧？削地加赋，两头落空！这分明是‘降级消费’！”
晁错气得脸色铁青，胡须都在微微颤抖。他猛地一甩袖袍，指向那堆在脚边的破钱袋和几乎杵到他鼻子底下的玉佩，厉声道：“荒谬绝伦！此乃朝廷社稷大计，岂容尔等以市井商贾之言妄喻！削藩，为的是强干弱枝，保国家安宁，护陛下威权！尔等坐拥千里之地，僭越礼制，蓄养甲兵，其心可诛！这与什么‘会员’‘定制’有何干系！”
楚王刘戊立刻梗着脖子顶了回去：“晁大夫好大的官威！您说僭越就僭越？证据呢？我等奉公守法，按时缴纳‘岁贡’，何曾短缺？您说要削地加赋，可有高皇帝或先帝诏书明示？若只因您是‘朝堂大掌柜’，就能随意更改祖宗定下的‘会费章程’，那这天下，还有规矩可言吗？我等宗亲，还算是高祖血脉吗？”他故意把“大掌柜”三个字咬得极重。
赵王在一旁帮腔，指着地上的钱袋：“晁大夫嫌寡人的贡钱旧？嫌金块成色差？您去寡人封地看看！看看那里的百姓穿什么、吃什么！寡人己是搜刮……己是竭力筹措了！再要加码，寡人……寡人只能向陛下请一道恩旨，准寡人去长安东西两市摆个地摊，亲自叫卖些王府旧物，来填补这‘暴涨的会员窟窿’了！”他语气悲愤，仿佛下一刻就要去当街吆喝。
胶西王则紧紧攥着玉佩，对着御座上的刘启哀声道：“陛下！您给评评理！太宗皇帝的金诺尚在耳畔，今日晁大夫便要毁约！这不是寒了天下宗室的心吗？臣等所求，不过是一个‘公平’二字！要么按祖宗铁契旧章，要么……”他偷眼瞥了下晁错铁青的脸，“要么就请晁大夫明示，这新‘会费’到底包含了哪些‘新权益’？可能保我封国永世太平？可能保我子孙不再被削？”
“你……你们……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晁错被这番歪理邪说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此乃国法！是朝廷大政！岂容尔等如此亵渎！”
一首沉默的汉景帝刘启，看着阶下乱哄哄如同菜市场讨价还价的一幕：一边是梗着脖子、挥舞“祖制铁契”和破钱袋玉佩的宗室叔伯兄弟们，口口声声“会员费”、“大掌柜”；另一边是气得胡子乱翘、浑身发抖却一时词穷的社稷重臣。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揉了揉两边额角，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削藩的初衷本是为了江山稳固，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他刘启要主持一场关于“祖制青铜会员权益是否被恶意缩减且未获通知”的荒唐投诉调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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