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会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苏晚晴正在整理刚到的法律书籍。秋风顺着门缝灌进来,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地板上打了个旋。
门口站着个女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她的头埋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有块青紫色的瘀伤,像朵丑陋的花。
"请进。"苏晚晴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
女人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搓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苏晚晴没有催她,只是把水杯递过去,轻声说:"先喝点热水吧,天凉。"
女人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抬起头,苏晚晴这才看清她的脸——左眼下方一片青紫,嘴角还有道没愈合的伤口,结着暗红的痂。
"我...我想离婚。"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可他说...要是敢离,就杀了我全家。"
这句话刚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水杯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苏晚晴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这场景太熟悉了,像极了曾经的自己——无助,恐惧,被暴力逼到悬崖边。
"别怕。"她抽了张纸巾递给女人,"慢慢说,他为什么打你?"
女人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哽咽着说:"他...他喝了酒就打我。一开始只是推搡,后来...后来就用皮带抽,用脚踹..."
她撩起外套的袖子,胳膊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新伤叠着旧伤,触目惊心。
"昨天晚上,他又喝多了,因为我没给他熨衬衫,就...就把我从床上拖下来,用椅子砸我的腿..."女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钱,手机也被他摔了..."
苏晚晴静静地听着,指尖攥得发白。她想起自己被苏明宇推下楼梯的那天,想起后背被热油烫伤的剧痛,想起流产时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的绝望。
那些疼,她懂。
"你叫什么名字?"苏晚晴轻声问。
"李娟。"
"李娟,"苏晚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夸大其词。他的行为,己经构成了家暴,是违法的。"
李娟愣住了,像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她喃喃地说:"可邻居都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我妈也说,男人嘛,脾气大点正常,忍忍就过去了..."
"忍?"苏晚晴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激动,"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忍到他把你打死为止吗?"
李娟被她问得愣住了,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我不敢...我还有个三岁的女儿,他说要是我敢离婚,就不让我见女儿..."
"他这是在威胁你,也是违法的。"苏晚晴拿出纸笔,"李娟,你相信我吗?如果你信我,我可以帮你。"
李娟抬起头,看着苏晚晴。眼前的女人眉眼温和,眼神却异常坚定,像黑夜里的一盏灯。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信你。"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苏晚晴耐心地听李娟讲述她的经历。李娟和丈夫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刚结婚时男人对她还不错,可自从她生了女儿,一切就都变了。男人觉得是她"断了香火",开始酗酒,一喝醉就对她拳打脚踢。
"我每次想跑,都被他抓回来,打得更狠。"李娟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他还说,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到我。"
苏晚晴放下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一些关于家暴的法律知识,还有收集证据的方法,你先看看。"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轻声说:"其实,我以前也跟你一样。"
李娟惊讶地抬起头。
"我前夫,还有我妈和我弟弟,他们也经常打我。"苏晚晴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最严重的一次,我被他们用热油泼在背上,差点死了。"
她撩起后背的衣服,露出那片早己愈合却永远留下疤痕的皮肤。暗红色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爬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李娟捂住了嘴,眼里满是震惊和同情:"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因为我是女儿,"苏晚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苦涩,"在他们眼里,女儿就是赔钱货,就该被儿子欺负,被丈夫打骂。"
"那你...你后来呢?"
"我离婚了,也跟他们断绝了关系。"苏晚晴的眼神亮了起来,"我把他们告上了法庭,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李娟,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李娟看着苏晚晴,看着她眼里的坚定和从容,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可是...我怕..."她还是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怕。"苏晚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我那时候也怕,怕他们报复,怕自己活不下去。可你知道吗?比起身体上的疼,那种每天活在恐惧里的日子,更难熬。"
她的指尖传来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李娟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我该怎么做?"她抬起头,眼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光亮。
"第一步,收集证据。"苏晚晴拿出一张清单,"家暴的照片、视频、医院的诊断证明、邻居的证词...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
"第二步,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有了这个,他就不能再靠近你,更不能打你。"
"第三步,找律师,起诉离婚。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公益律师,可以介绍给你,不收钱。"
苏晚晴一条一条地说着,条理清晰,语气肯定,像是给李娟吃了颗定心丸。
"可是...我的女儿..."
"法院会考虑孩子的抚养权,像他这种有家暴行为的,判给你的可能性很大。"苏晚晴看着她的眼睛,"李娟,你想想,如果让女儿一首生活在那种环境里,看着你被打,她会变成什么样?"
李娟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起女儿每次看到爸爸打她时,都会吓得躲在角落里哭,晚上还会做噩梦。
"我不能让我女儿跟我一样..."她咬着牙,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这就对了。"苏晚晴笑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女儿,你必须站起来。"
她给李娟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又给她买了些吃的,让她先在基金会的休息室住下。
"你先在这儿住几天,把证据整理一下。"苏晚晴递给她一部旧手机,"这是我的号码,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娟接过手机,泪水再次涌了上来:"苏小姐,谢谢你...谢谢你..."
"不用谢。"苏晚晴笑了笑,"我们是同病相怜,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以前那样受苦。"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晴一边帮李娟整理证据,一边联系律师。她还带着李娟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又找到几个愿意作证的邻居。
开庭那天,苏晚晴陪着李娟一起去了法院。男人果然来了,还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亲戚,在法庭外就对李娟破口大骂。
"臭娘们,敢告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男人面目狰狞,就要冲上来打李娟。
苏晚晴一把将李娟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这里是法院,你要是敢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男人被她看得一愣,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
庭审很顺利。当律师把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和医院的诊断证明摆在法官面前时,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还想狡辩,可邻居的证词和李娟身上的伤痕,都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法官最终判决离婚,女儿的抚养权归李娟,男人每个月支付抚养费,并且被禁止靠近李娟和女儿。
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刻,李娟激动得浑身发抖,抱着苏晚晴失声痛哭。
"谢谢你...苏小姐...真的谢谢你..."
苏晚晴拍着她的背,眼里也有些。她想起自己拿到离婚判决书和遗产判决书的那天,也是这样激动,这样百感交集。
原来,帮助别人走出困境,比自己走出困境,更让人觉得温暖。
送走李娟的那天,阳光很好。李娟抱着女儿,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像朵重新绽放的花。
"苏小姐,我以后会好好生活,好好带大女儿。"李娟的眼神很坚定,"等我有能力了,我也想帮像我们一样的女人。"
苏晚晴笑了:"我相信你。"
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消失在阳光下,苏晚晴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转身回了办公室,拿起桌上的法律书,翻到《反家庭暴力法》那一页。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书页上,也照在她的脸上,暖融融的。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像李娟一样的女人来找她,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每帮助一个人,就相当于在自己的伤口上,撒下了一粒种子。总有一天,这些种子会发芽,会开花,会把那些丑陋的疤痕,都变成美丽的勋章。
苏晚晴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今日,帮助李娟成功离婚,获得女儿抚养权。"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一个新的开始,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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