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个银色镊子，镊子尖夹着团酒精棉，消毒水的气味顺着门缝钻进来，刺得章小棠鼻子发酸。
“起来。”红梅踢了踢铁架床的腿，床板晃得更厉害了，“林老板的规矩，新来的都得编号，省得记不住名字。”
章小棠没动，银镯在手腕上转了半圈，“棠”字硌着掌心。“我有名字，我叫章小棠。”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犟劲，像小时候跟王婶家的狗抢骨头时的样子。
“章小棠？”红梅笑了，假睫毛在灯光下扇了扇，投下蛛网状的阴影，“从现在起，那名字就是死人的了。”她伸手去拽章小棠的胳膊，镊子上的酒精棉蹭到她的锁骨，冰凉的液体渗进毛孔，“在这里，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章小棠猛地甩开她的手，银镯“当”地撞在床沿上，声音清得像山涧里的泉水。“我不叫编号！”她往床角缩，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我要回家，我奶奶还等着我呢！”
“回家？”红梅的脸沉了下来，红指甲捏着镊子，尖端对着章小棠的眼睛，“你以为这是你家猪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告诉你，进了这门，想回家就得躺进棺材里！”
酒精棉的气味越来越浓，章小棠突然想起县医院的消毒水味。去年奶奶咳得首不起腰，她背着老人去打针，护士擦酒精时也是这股味，当时奶奶攥着她的手说：“别怕，疼一下就过去了。”可现在，这疼像条蛇，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给我老实点！”红梅突然扑上来，按住她的肩膀。章小棠挣扎着踢腿，铁架床被晃得“哐当”响，螺丝孔里的指甲片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像只死虫子。“再动我废了你！”红梅的镊子抵住她的喉咙，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信不信我把你这镯子融了，给你打个铁项圈？”
章小棠的动作僵住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山花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看着红梅眼里的狠劲，突然想起巷口神龛里那个被蛀空的苹果，腐烂的果肉里藏着的，就是这样的眼神。她的肩膀被按得生疼，锁骨处的皮肤被酒精棉擦得发红，像块要下锅的肉。
“这才对嘛。”红梅松开镊子，从LV包里掏出张烫金贴纸，巴掌大小，上面印着“17”两个阿拉伯数字，金粉在灯光下闪着俗气的光，“这就是你的新名字，17号。记住了，以后有人喊17，你就得答应，听见没有？”
章小棠咬着嘴唇没说话，舌尖尝到股铁锈味——是昨天咬破的伤口又裂开了。
“听见没有？！”红梅把贴纸往她锁骨上按，金粉粘在渗血的皮肤上，数字边缘晕开淡淡的红，像用血写的。
“……听见了。”章小棠的声音发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贴纸上，金粉被冲得晕开一小片。
红梅满意地首起身，掏出面小镜子递过来：“看看，多好看。林老板就喜欢给新来的姑娘贴这个，金贵着呢。”
镜子里映出张惨白的脸，嘴唇干裂，锁骨上的“17”像块丑陋的疤。章小棠的目光移到手腕上的银镯，镯子内侧的“棠”字在镜中反过来看，像个扭曲的“死”字。通风口的霓虹又亮了，“888”的绿光透过铁丝网照进来，把“17”染成青色，像块墓碑。
“明天开始接客。”红梅收起镜子，往门口走，“林老板说了，第一个客人给你选个‘好说话’的，要是搞砸了……”她回头指了指墙上的血渍，“你就去陪它作伴。”
门再次锁上，章小棠摸着锁骨上的贴纸，烫金的数字硌得皮肤生疼。她把银镯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冰凉的金属带着点甜味，像奶奶做的玉米糖。“我叫章小棠。”她对着镯子小声说，“我不是17号。”通风口的霓虹还在闪，12秒一次的“888”，像在给她的名字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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