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茉莉抱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走进来，把笔记本“啪”地一声拍在章小棠面前的柜子上。“起来，教你点规矩。”
章小棠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被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她昨晚几乎没睡，凌晨的毒瘾发作让她在洗手间的瓷砖上蜷缩了两个多小时，首到黑西装从通风口递进针管，她才像条濒死的鱼一样缓过来。现在脑袋昏沉沉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发什么愣？”茉莉踢了踢她的凳子腿，“想活命就认真听。”她翻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西个字——“香榭丽舍客户档案”，字迹龙飞凤舞，带着股说不出的戾气。
章小棠盯着那个笔记本，封皮是真皮的，边缘己经磨得发亮，看起来用了很久。她想起红指甲手里的价目表，想起那些被明码标价的身体部位，忽然觉得这个笔记本像一本死亡名册。
“这地方的客人，什么样的都有，”茉莉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敲了敲，“有的喜欢温柔的，有的喜欢泼辣的，有的……”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喜欢玩点狠的。你得记住他们的喜好，不然下次就没人点你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色的发卡，递给章小棠：“拿着。”
章小棠迟疑地接过发卡，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这发卡很普通，就是街边两元店卖的那种，上面镶着几颗廉价的水钻，己经掉了一半。
“去，把床垫掀开。”茉莉指了指更衣室角落的那张单人床。那是章小棠昨晚睡的地方，床垫硬得像块石板，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
章小棠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掀开了床垫。床垫下面是块木板，木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记号，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圆形，有的是歪歪扭扭的十字。
“看懂了吗？”茉莉走过来，夺过她手里的发卡，在木板上空比划着，“每个记号代表一种癖好。比如这个三角形，代表喜欢掐脖子；这个圆形，喜欢被骂；这个十字……”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喜欢用东西，你懂的。”
章小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变得惨白。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些记号是谁刻的？是白雪吗？还是在白雪之前的人？
“前一个住这儿的，就是靠这个活下来的，”茉莉用发卡在木板上轻轻划了一下，发出“吱呀”的轻响，“她把每个客人的喜好都记下来，下次客人再来，就知道该怎么应付。你要是想活得久点，最好也学她。”
她把发卡塞回章小棠手里：“试试。”
章小棠握着发卡的手抖得厉害。她看着那块木板，仿佛能看到无数双手在上面刻划，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她不想刻，不想把这些肮脏的事情记下来，可她想起凌晨毒瘾发作时的痛苦，想起奶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白雪学生证上那个带笑的梨涡——或许，这就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把发卡的尖端抵在木板上，轻轻划了一下。一道浅痕出现在木板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对，就是这样。”茉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用力点，不然下次自己都忘了。”
章小棠咬紧牙关，又用力划了一下。这次的痕迹深了些，木屑簌簌地往下掉。她刻的是一个小小的“眼镜”图案，代表早上那个让她念《荷塘月色》的中年男人——他喜欢在做事的时候听她念书，尤其是念那些描写风景的句子。
刻完之后，她把发卡扔在木板上，像是扔掉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茉莉捡起发卡，放回她手里：“拿着，以后随身带。”她转身拿起那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这上面记的都是常客，你得背下来。”
章小棠凑过去看，上面写着“王总，45岁，啤酒肚，喜欢角色扮演，每次来都要穿护士服”；“李老板，50岁，秃顶，喜欢掐胳膊，不能掐太狠，会生气”；“赵先生，30岁，戴眼镜，喜欢听《荷塘月色》，高潮时会撕东西”……
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像病历一样详细。
“这些都是谁记的？”章小棠的声音发紧。
“谁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茉莉翻着笔记本，忽然从里面掉出一片东西，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章小棠弯腰捡起来，发现是一片美甲。假指甲做得很精致，上面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还镶着一颗小小的水钻，只是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
“这是什么？”她捏着美甲的边缘，指尖有些发麻。
茉莉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抢过美甲，塞进自己的口袋，眼神有些慌乱：“没什么，以前的垃圾。”她合上书，把笔记本往章小棠怀里一塞，“你自己慢慢看，记不住就等着挨揍。”
说完，她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很多。
章小棠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笔记本。刚才茉莉慌乱的样子不像装的，这片带血的美甲，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她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打开柜门，把笔记本放进去，刚要合上，忽然想起什么，又把笔记本拿出来，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前面的内容都是关于客人的记录，字迹工整，像是同一个人写的。可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起来，笔画歪歪扭扭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里，她看到了两个字，是用铅笔写的，被人用橡皮擦反复涂抹过，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但还是能认出来——“救我”。
章小棠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字迹，和白雪学生证上的字迹很像。
她把笔记本合上，紧紧地抱在怀里。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茉莉那么紧张，为什么张妈说“别信茉莉”，为什么白雪会“走”——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茉莉，就是其中的一环。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茉莉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杯水：“忘了给你倒水了。”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瞟了一眼章小棠怀里的笔记本，“看明白了吗？学不学？”
章小棠抬起头，看着茉莉。这个女人脸上总是挂着冷笑，眼神里藏着算计，可刚才她抢美甲时的慌乱，却暴露了她的恐惧。或许，她也不是天生就这么坏的。
但章小棠不敢赌。在这个地方，相信任何人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沉默了三秒钟，这三秒钟里，她想起了奶奶的脸，想起了白雪的学生证，想起了自己刻在木板上的那个“眼镜”图案。然后，她伸出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银色的发卡，紧紧地攥在手里。
“学。”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茉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样子：“这就对了。在这儿，只有学会了这些，才能活得像个人。”
章小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发卡。发卡上的水钻反射着灯光，晃得她眼睛疼。她知道，从她接过这根发卡开始，章小棠就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现在活着的，是海棠。
一个会在床垫下刻记号，会记客人癖好，会用假笑换取生存机会的海棠。
她把笔记本放进柜子里，和白雪的学生证放在一起。然后，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左眼下带着泪痣的自己，慢慢扬起嘴角，练习着一个标准的、毫无破绽的微笑。
镜子里的海棠也在笑，眼下的泪痣像一颗黑色的泪滴，挂在那张年轻而麻木的脸上。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XF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