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市集·百味居外）
清晨的露水还凝在蜘蛛精织的面幡上，就被一阵喧哗惊落。穿紫袍的仙官正被围在中央，他怀里的功德簿散落一地，其中几页被人用朱砂圈出——"三月初五赠乞丐十两银"旁注着"取自城隍庙香油钱"，"五月廿三修桥"后写着"强征凡人木料"。
"我就说他每次行善都要请画匠跟着！"卖菜的大婶把秤杆往地上一戳，"去年我儿子给灾区捐棉衣，他非说样式不好，全给烧了，转头自己捐了批新的，原来用的是赈灾款！"
人群里炸开了锅，有小妖踮脚喊："难怪他能三年升三级，敢情善举是能买的？"穿青衫的书生攥紧了袖中玉佩，昨天他还对着琉璃盏惭愧，此刻倒觉得自己那点小恶，比起这"大善"干净多了。
仙官脸色煞白，手指着人群发抖："你们懂什么！我做这些是为了天庭颜面！没有我维持善名，三界早就乱了！"
"放屁！"粗嗓门从人群外撞进来，猪八戒拎着半袋刚买的桂花糕，油乎乎的手指戳向仙官，"当年俺老猪在高老庄抢亲是真恶，可护着师父西天取经也是真善！你这从头到脚假得冒泡的货，也配提'善'字？"
话音刚落，街角突然传来哭喊声。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只瘸腿狼妖正抱着个浑身湿透的孩童，那孩子是布庄掌柜的小儿子，方才在桥边追蝴蝶失足落水。可此刻围着狼妖的人，手里却抄着扁担木棍。
"是黑风岭那只狼妖！"有人认出了他耳后的疤痕，"前年他咬伤过猎户！"
"别信他装好心！肯定是想把孩子叼去吃了！"
"打死这披着人皮的畜生！"
狼妖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却没敢还手——他左前腿的伤还没好，那是上个月为了救被山匪绑走的村姑，被砍的。
木棍眼看要落在狼妖头上，突然被什么东西"当"地弹开。众人抬头，见猪八戒的九齿钉耙正悬在半空，耙齿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都给俺住手！"猪八戒把桂花糕往沙悟净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冲过去，"他救了人是眼下的事，当年伤人是过去的事！你们眼睛长在头顶上？只会翻旧账不会看眼前？"
穿布衫的汉子红着眼冲上来："他害过我哥！凭什么救了个孩子就想洗白？"
"那你哥当年抢人家闺女当压寨夫人，是不是也该把你一家子都绑去沉河？"猪八戒梗着脖子回怼，"俺老猪当年还调戏过嫦娥呢，照你们这理，师父早该把俺逐出师门喂狗了！"
狼妖趴在地上，尾巴夹得紧紧的，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西游记的冒险 他看见那被救的孩童挣脱母亲的手，跑过来往他面前放了块糖，奶声奶气地说："叔叔，你身上湿了，吃糖会暖和。"
就在这时，人群里钻出来两个身影，都穿着灰布衫，一个嘴角咧到耳根，一个却抿着嘴像哭丧。
"各位瞧见没？"笑面人拍着手，声音像淬了蜜，"仙官行善是假，狼妖作恶是真，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善？都是装的！"
哭面人立刻接话，声音阴沉沉的："错啦错啦，恶才是真的！狼妖就算救了人，骨子里还是要吃人；仙官装善，还不是因为怕被当成恶人收拾？索性放开了活，想吃就吃，想抢就抢，多痛快！"
这话像毒蛇似的钻进人心，有人手里的木棍又举了起来，有人看着仙官散落的功德簿，眼神渐渐变得狠戾。
"放你娘的屁！"猪八戒的钉耙"哐当"砸在地上，震得周围人脚底板发麻，"俺老猪贪吃是真，看见美女走不动道也是真，但师父饿了俺能把最后一个馒头给他，妖精来了俺能挡在最前面！真性情就是真性情，哪像你们俩阴阳怪气的玩意儿，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沙悟净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嘈杂："琉璃盏照过这仙官，也照过这狼妖。仙官的善举里藏着黑纹，狼妖的恶过往里，倒有几处金光。"他顿了顿，看向众人，"善恶本就不是刻在脸上的，是藏在当下的念头里。"
狼妖慢慢站起身，瘸着腿往街角退，路过猪八戒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谢...谢了。"
猪八戒挥挥手："滚吧，下次再伤人，俺第一个收拾你！"
仙官被随后赶来的天兵带走时，还在喊："我是为了三界平衡！"笑面人和哭面人对视一眼，悄没声地融进人群，只有他们走过的地方，有人开始对着邻居嘀咕："你上次借我家的米还没还呢，是不是故意的？"有人盯着菜摊老板秤上的星子："这秤准不准啊，别是糊弄人的吧？"
猪八戒捡起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吹了吹灰塞进嘴里："妈的，好好的赶集，尽遇着糟心事。悟净，你说那俩阴阳人，看着咋那么膈应？"
沙悟净望着琉璃盏里晃动的人影，水面上的金光比往日淡了些："他们不是人。是人心底的疑念，被什么东西勾出来了。"
远处的大慈恩寺里，《人间经》的书页又在翻动，墨迹未干的字渐渐显形："伪善破真善之信，真恶证恶本之实，二念相生，平衡之始乱也。"
市集的喧嚣还在继续，只是人们看彼此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卖花姑娘给狐妖包花时，下意识多捏了把秤；捕快巡逻经过蛇女药摊，手不自觉按在了刀柄上。只有那被救的孩童，还在跟母亲说："狼叔叔的毛摸着暖暖的，不像坏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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