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龙吟崖）
咸腥的海风卷着龙涎香撞在礁石上，将两派龙族的争执撕得粉碎。青鳞长老将手里的生鱼狠狠摔在沙滩上，鱼骨嵌进沙粒的声音像在磨牙："从今天起，西海龙族禁食荤腥！凡捕渔民、食活物者，断角逐出族门！"
沙滩那头，黑鳍将军猛地拍向身旁的巨石，石屑飞溅中露出他手臂上的抓痕——那是今早与主张"禁荤"的龙族打斗时留下的。"放屁！"他身后的年轻龙族齐声低吼，尾巴在沙地上扫出深深的沟壑，"我们是龙不是泥鳅！凭什么为了那些两脚兽的眼光，连生肉都不能碰？"
崖下传来渔民的哭喊。三艘渔船在骤起的风浪里打转，渔网缠成死结，桅杆眼看要折断。穿蓝布衫的老渔民趴在船舷上呼救，浪头拍碎在他脸上时，他看见几只黑龙在云层里盘旋，却没人往下看一眼。
"是黑鳍他们！"年轻渔民攥着鱼叉发抖，"昨天他们还说要烧了渔村，抢我们的船！"
"可青鳞长老的人也没来啊......"老渔民望着另一处海面，那里的银龙们正对着海面静坐，仿佛风浪里的挣扎与他们无关。
就在这时，一道冰蓝色的身影踏着海浪而来。敖丙停在两派龙族中间，断角处的鳞片泛着珍珠白的光。他刚从东海归来，战袍上还沾着未干的海盐。
"都住口。"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呼啸的海风都顿了顿。青鳞长老抬头时，看见敖丙指尖凝结的冰珠正悬在半空，里面裹着条活蹦乱跳的海鱼——那是龙族最爱的食物。
"长老觉得，"敖丙将冰珠抛向青鳞，"这条鱼该杀吗？"
"自然该杀！"青鳞接住冰珠，语气坚决，"龙族要洗刷食人的污名，就得从戒荤开始！"
"那它若不是鱼，是即将淹死的渔民呢？"敖丙转头看向黑鳍，"将军觉得，该放任风浪吞噬他们，还是该遵循野性，连人带船一起掀翻？"
黑鳍将军的尾巴猛地拍向海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敖丙的战袍："当年人类屠我龙族幼崽时，可没讲过道理！"
"所以你昨天打伤的那个渔民，就是当年屠幼崽的人？"敖丙步步紧逼，断角处的鳞片微微发亮，"还是说，你只是在借'复仇'的名义，放纵自己伤人的本性？"
崖下的呼救声突然变调。一艘渔船的桅杆彻底断裂，老渔民抱着块木板在浪里沉浮。青鳞长老的银龙们动了动翅膀，却被长老的眼神按住；黑鳍的黑龙们发出兴奋的低吼，却在敖丙的注视下不敢俯冲。
"你们看。"敖丙指着那艘下沉的渔船，声音陡然提高，"当年我断角，不是因为要向谁证明清白，是因为我纵火烧了明珠塔，伤了凡人，这是担当；后来我护着渔村抵御海啸，不是为了讨人类的好，是因为那片海也是龙族的家，这是本心！"
他突然抬手，龙血顺着指尖滴落沙滩，在沙地上画出复杂的符文。血色符文接触海水的瞬间，腾起淡金色的光，将两派龙族与遇险的渔船都圈在其中。
"龙族可食肉，但猎物必须是海中生灵，不可伤人性命——这是底线；"敖丙的声音透过金光传遍海岸，"龙族可护短，但族人犯错必须惩戒，不可纵容施暴——这是规矩！"
青鳞长老看着符文里挣扎的渔民，想起自己幼崽曾被那老渔民救过；黑鳍将军盯着浪里的木板，那上面刻着的鱼纹，是他童年时与人类玩伴一起画的。
"还愣着干什么？"敖丙率先跃入海中，冰蓝色的龙尾卷起巨浪，精准地托住下沉的船身，"想让这共存符，变成你们两派的笑话吗？"
银龙们终于动了，吐出寒气冻结住断裂的桅杆；黑龙们也俯冲而下，用利爪小心翼翼地解开缠成死结的渔网。青鳞长老帮老渔民爬上船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对方粗糙的手掌，那双手曾在寒冬里给冻僵的小龙喂过姜汤。黑鳍将军扯断渔网的瞬间，看见年轻渔民怀里揣着块龙形玉佩——那是他当年送给人类玩伴的信物。
风浪渐歇时，血色符文化作光点融入海水。敖丙站在船头，突然感觉断角处传来酥麻的痒意。他抬手触摸，发现那里竟长出半寸新角，莹白如玉，带着淡淡的金纹。
"这......"青鳞长老的声音发颤，龙族的角一旦断裂，从无再生之理。
"平衡之道，不在压抑，也不在放纵。"敖丙望着重新启航的渔船，新角在阳光下泛着光，"在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
黑鳍将军突然将手里的生鱼扔给银龙中的小崽："拿去，别让长老看见。"小崽接鱼时，青鳞长老假装转头看海，嘴角却悄悄勾起。远处的云层里，两个"两面人"的虚影正渐渐消散，他们本想借龙族内斗煽风点火，却没料到，那道用血画的共存符，不仅圈住了龙族与人类，更圈住了每个生灵心中最本真的善恶。
渔船归港时，老渔民朝着龙吟崖挥手，船板上摆着三尾最大的海鱼——那是给龙族的谢礼。敖丙望着渐远的船影，摸了摸新生的半寸龙角，突然明白：所谓坚守，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在本性与底线之间，走出一条能让自己心安的路。
海风再次拂过崖岸，带着鱼腥味与龙涎香，混出一种奇异的暖。青鳞长老正教黑鳍的小崽怎么用冰珠保鲜生鱼，黑鳍将军则帮银龙们修补被风浪刮破的鳞片。远处的海面上，共存符的金光还未散尽，像给西海镶了道温柔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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