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市集·中心广场）
晨曦刚漫过牌楼，广场上己聚满了人。仙官与妖商并肩站在石匠旁，凡人孩童正踮脚给龙族递墨锭——他们要立一块碑，一块刻着"同尘"二字的碑。
穿紫袍的仙官前日刚被揭发行善掺私，此刻正红着脸给石匠递凿子："当年修桥确是想博名声，可看见百姓不用再绕远路，心里头也真高兴。"他身边的黑熊怪后代捧着朱砂，瓮声瓮气接话："俺管御花园总偷摘蟠桃吃，可看见花开得好，也真舍不得糟践。"
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笑。卖油郎推着车穿过人群，车板上摆着给瘸腿狼妖的伤药："前儿还骂你偷油，后来才知道你是给寡妇送的。"狼妖耳朵动了动，放下手里的凿子："俺咬伤过猎户是真，可看见他儿子落水，还是忍不住想救。"
石匠抡锤的手顿了顿，看着碑上刚刻好的"善不必纯"西个字，突然抹了把脸："俺爹当年被妖族伤过，俺恨了妖族半辈子，可昨天帮俺抬石碑的，正是狐妖铺的掌柜。"
孙悟空蹲在牌楼上啃桃，看着底下乱糟糟的景象笑出声："这才像样嘛！"他突然把桃核往下一扔，正落在双丫髻小姑娘手里——她正举着炭笔，要在碑侧画个狼妖救孩童的图案，旁边还画了个仙官偷偷往功德簿上补记"私心"的小像。
沙悟净的琉璃盏悬在碑前，水面映出每个人的影子：有仙官偷偷给功德簿减了两分行善记录，有凡人给曾诬陷过自己的邻居递了块饼，有妖族把獠牙磨得钝了些，却仍保留着啸月的习惯。这些影子不再是非黑即白，而是像水墨画似的，晕着层层叠叠的灰，却在灰调里透着暖。
"该刻下半句了。"唐僧的残识借着书生的口轻声说。石匠抡锤凿下"恶不必绝"，火星溅在旁边的龙族少年手背上——他前日还跟渔民吵过架，此刻却正帮老渔民扶着墨斗。
"知其然，守其界。"敖丙念着这六个字，龙爪蘸着朱砂在碑侧补了道共存符，"就像龙族食肉，却不伤人；人类怕妖，却不滥杀。"
猪八戒扛着刚蒸好的馒头过来，往石匠手里塞了一个："守界不是憋屈，是图个心安。就像俺老猪贪吃，却从不抢穷人家的粮；偷懒，却从不误了护师父。"他突然对着人群喊："老高家的，俺当年抢亲是真混，可后来护着翠兰也是真上心，这账咋算？"
人群外传来高老庄后代的笑骂："算你还有点良心！晚上来吃面，给你多放两勺辣椒油！"
当最后一笔刻完，"便是平衡"西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光。三界众生突然同时伸手，指尖触到石碑的刹那，琉璃盏的光芒、金箍棒的金光、龙角的温润、钉耙的烟火、经文的霞光同时汇入碑中。"同尘碑"突然腾起淡金色的雾，雾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仙官与妖商讨价还价，凡人向龙族求医问药，孩童在辨妖学堂里争论"狼妖喂狗算不算善"，连无善无恶镇的居民都来了，捧着刚浇过花的水壶，在碑前洒下清水。
云海之巅，平衡之神的半身虚影剧烈晃动。灭念阵的光罩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那些裂痕里渗进来的，正是同尘碑散发的暖光。他看着碑前那些"矛盾的众生"——仙官会脸红，凡人会释然，妖族会低头，却没有谁再试图变成纯粹的善或恶。
"这不可能......"平衡之神的声音第一次带了颤抖。他执掌法则千万年，见惯了非此即彼的争斗，从未想过这些"不纯粹"的生灵，竟能在接纳彼此的"恶"时，生出比灭念阵更坚韧的力量。
同尘碑前，卖花姑娘给狐妖掌柜递了束蔷薇："你上次骗我说是玫瑰，我生气了三天，可看见你帮瞎眼婆婆种花，又觉得你不坏。"狐妖接过花，尾巴尖悄悄卷住她的袖口："下次给你打折，不过得先说清楚，这蔷薇有刺。"
孙悟空从牌楼上跳下来，金箍棒往地上一顿："瞧见没？有刺咋了？好看就行！"
暖光顺着灭念阵的裂痕涌进去，天平两端的"纯善""纯恶"砝码加速崩裂。平衡之神望着下方那片喧嚣的烟火，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混沌初开时，善恶本就是一对孪生兄弟，在天地间追跑打闹，从不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同尘碑的金光里，有人开始在碑后刻自己的名字，仙官的朱印挨着妖族的爪痕，凡人的墨迹叠着龙族的鳞纹。最后一个刻字的是那只瘸腿狼妖，他用爪子在碑角刻了道浅浅的疤，像极了自己耳后的印记，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俺救过人，也伤过人，俺认。"
风吹过广场，带着馒头的香、桃花的甜、龙涎的腥，还有石碑上朱砂的味道。三界众生的笑声混在一起，竟比天庭的仙乐更动听。平衡之神的半身虚影在暖光中渐渐透明，只有那架天平还悬在云端，只是此刻两端不再空荡——左边放着仙官的私心，右边摆着妖族的野性，中间的横杆，正慢慢回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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