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裂隙的混沌渐渐褪去，露出一片星空。五人席地而坐，那团淡金色的雾气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兽。孙悟空随手摘了颗星星当坐垫，金箍棒斜插在旁边，映着星光闪闪发亮。）
“别缩着了，过来点。”孙悟空冲雾气招招手，“俺们又不吃你。”
雾气迟疑着挪了挪，却还是保持着距离。
猪八戒啃着从高老庄带出来的麦饼，含糊道：“其实吧，俺当年在高老庄，总觉得自己是个妖怪，抬不起头。首到遇见师父和猴哥……”他顿了顿，眼里泛起暖意，“有次过火焰山，俺渴得快晕过去，猴哥从怀里掏出半块饼，自己啃了口硬的，把带糖渣的那半塞给俺。他还嘴硬说‘呆子，快吃，别耽误赶路’，可俺知道，他是怕俺撑不住。”
雾气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听。
“还有那次，”猪八戒笑得更欢，“师父被黄风怪抓走，俺吓得要散伙，是沙师弟拽着俺的胳膊说‘二师兄，再找找’，是小白龙变作侍女去打探消息。那时候俺就想，就算当不成神仙，有这几个伴儿，也值了。”
沙悟净接过话头，声音温和如流沙河的水：“我在流沙河时，只知道杀人吃人，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首到师父来，他看着我的眼睛，没说‘妖怪’，没说‘罪孽’，只说‘以后你就叫悟净吧’。”
他着腰间的琉璃盏，盏中映出当年的画面：唐僧蹲在河边，对着青面獠牙的他微笑，阳光落在两人之间，像道看不见的桥。
“‘悟净’，”沙悟净轻声重复这个名字，“那是第一次有人叫我名字，不是‘河妖’，不是‘孽障’。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我也能有个干净的名字。”
雾气往他这边挪了挪，离得更近了些。
谢雨臣望着西海的方向，龙瞳里映着星光：“我烧了西海明珠，父王要处死我，是师父挡在斩龙台上。他摸着我的龙角说‘敖丙，错了能改，就是好孩子’。”
他抬手，指尖虚虚地碰了碰自己的额角，像是在触碰当年那只温暖的手：“龙族的角是逆鳞，除了至亲，谁也碰不得。可他碰的时候，我只觉得暖，不觉得疼。后来驮他西行，他总爱在我耳朵边念叨经文，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闷。有次我生病，他半夜起来给我盖毯子，嘴里还念‘敖丙要快点好起来’——原来被人惦记着，是这种滋味。”
孙悟空嗤笑一声，却没打断他。等谢雨臣说完，他才挠挠头，难得正经地开口：“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每天就盼着有人来。可来了的不是想杀俺的猎人，就是想拜俺当靠山的妖精。首到师父来，他站在山顶，袈裟被风吹得鼓鼓的，手里拿着那张符，却没立刻揭。”
他望着星空，像是看见当年的场景：“他问俺‘石猴，你愿向善吗’，俺说‘愿’。他揭符的时候，手在抖，眼睛却亮得很，像装了两颗星星。他说‘悟空，以后跟我走吧’，那眼神里没有怕，只有信——信俺这只泼猴，也能成个好徒弟。”
五人都沉默了，星空下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雾气突然颤了颤，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哭。
这时，唐僧的残识从星光中走出，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僧袍。他走到雾气面前，声音轻得像叹息：“魔神，你看。”
他抬手一挥，星空中浮现出无数画面：有陌生人为淋雨的人递伞，有仇人为救彼此放下刀剑，有老人对着旧照片说“我还记得你”……最后定格在五人身上：孙悟空给小猴讲取经故事，猪八戒分饼给乞丐，沙悟净教孤儿写字，谢雨臣带龙族少年与人间孩童玩耍，而他自己，正对着百姓笑。
“相遇的意义，”唐僧的残识轻声道，“不是非要惊天动地，也不是非要长相厮守。是孙悟空知道了‘强大要用来守护’，是猪八戒懂得了‘贪心不如牵挂’，是沙悟净明白了‘罪孽能被洗净’，是敖丙学会了‘骄傲不如温柔’。”
他蹲下身，与雾气平视：“更是让像你这样孤独的人知道，这世间总有个人会记得你，会牵挂你。就像现在，我们记得你，你也遇见了我们。”
雾气剧烈地晃动起来，黑色的戾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里面越来越亮的金光。它慢慢舒展，化作个模糊的少年身影，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他不再发抖。
“真的……会有人记得我吗？”少年的声音带着怯意，像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会。”孙悟空拍着胸脯，“俺老孙记性好，忘不了。”
猪八戒把剩下的半块饼递过去：“吃了俺的饼，就是俺们的人了，怎能不记得？”
沙悟净的琉璃盏映出少年的影子：“以后你就跟着我们，看遍三界的相遇，自然就信了。”
谢雨臣的龙形玉佩飞到少年面前，发出温和的光：“这玉佩给你拿着，想找我们的时候，它会亮。”
唐僧的残识微笑着点头，身影渐渐融入星光：“去吧，去看看这世间的暖。”
少年接过玉佩，又看看五人，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轻轻碰了碰孙悟空的胳膊。孙悟空没躲，反而咧嘴笑了。
戾气彻底消散了，少年的身影在星光下愈发清晰。他望着星空，第一次露出了像笑的表情。
“原来……”他轻声说，“被人记得，是这种感觉。”
孙悟空站起身，金箍棒指向裂隙外：“走了！让这小家伙瞧瞧，咱们的三界，有多热闹！”
五人带着少年往回走，星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再也没有孤单的痕迹。少年回头望了一眼星空，那里，唐僧的残识正对着他笑，像在说“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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