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收银员整个人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咚”的闷响，紧接着上半身失控般砸下去，胳膊肘擦过地面，带出刺啦的声响。
她手里的平板车瞬间失去平衡，“哐当”一声撞在旁边的玻璃门框上，车上堆叠的纸箱应声散开，零食、饮料、日用品像天女散花般飞出去——饼干盒摔裂，苏打饼干撒了一地；膨化食品袋“噗”地炸开，薯片碎屑扬得满身都是；几瓶果汁滚到人群脚边，“啪”地摔碎，黏腻的液体溅脏了好几双鞋。
周围的顾客和工作人员都惊呆了，愣了两秒才爆发出一片惊呼：“哎哟！”“小心玻璃！”“这怎么搞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有人掏出手机拍照，有人下意识往后退，现场乱成一团。
女收银员被同事扶起来时，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着冷汗。她新换的制服沾满了灰尘和果汁渍，膝盖处磨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红肿的皮肉；精心打理的马尾散了一半，几缕头发黏在汗津津的脸颊上。刚才那股对祁涵颐指气使的嚣张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又羞又气的狼狈，看着满地狼藉，眼圈都红了，差点当场哭出来。
祁涵拎着购物袋的手猛地收紧，塑料袋勒得指节发白，心脏“咚咚”狂跳，像要撞破肋骨。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哪吒，呼吸都漏了半拍。
小家伙正仰头看着超市门口悬挂的促销气球，粉的、黄的、蓝的，在风里轻轻晃悠。他看得专注，仿佛那边的混乱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阳光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是天真的笑，是恶作剧得逞后的满意，带着点蔫坏的恶劣。他甚至心情颇好地晃了晃手腕，刚才被祁涵攥出的红痕还没消。
一股寒气顺着祁涵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让她浑身发麻。她突然想起前几天房东太太那盆一夜之间枯萎的发财树（就因为催租时说了句“不交租就赶你走”），想起隔壁老王那辆莫名瘪掉的电动车轮胎（就因为早上吵架骂了句“小破孩”），想起那个总抢她客户的女同事电脑里突然消失的文件……
这些“巧合”，难道都和眼前这小祖宗有关？
“是……是你干的？”祁涵的声音干涩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连指尖都在抖。
哪吒终于收回目光，转向祁涵。他歪了歪头，头上的恐龙帽子也跟着歪了点，露出一小截光洁的额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无辜地看着她，用一种纯真到极点的语气，慢悠悠地反问：
“姐姐，坏人……是不是该罚？”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超市门口的喧嚣、人群的议论、女收银员的哭腔，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祁涵站在原地，手里的购物袋沉得像块石头，勒得她胳膊发酸。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的幼童，那句轻飘飘的话像羽毛，又像石头，落在她心上。
恐惧还在，像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蛇，提醒着她这小祖宗有多危险。可不知怎的，一股奇异的暖流却从心底最深处悄悄涌上来，带着点隐秘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就像小时候被欺负后，突然看到对方摔了一跤。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能随便罚人”，想说“这样不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购物袋，里面有给哪吒买的糖果和酸奶，还有打折的鸡蛋和大米。抬头再看那歪着帽子、眼底藏着狡黠的小祖宗，突然觉得这日子，荒唐得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走了。”祁涵拽了拽他的胳膊，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火气，只剩下点无奈的纵容，“再看下去，警察该来找你问话了。”
哪吒没反抗，乖乖地跟着她往巷子走，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点，像只偷吃到糖的小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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