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涵根本无暇顾及楼下哮天犬的去向。头顶的雷声还在疯狂肆虐，每一次轰鸣都像重锤砸在心头，而怀里的哪吒抖得更厉害了。他像一只被暴雪困在荒原的幼兽，褪去了所有利爪与尖牙，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对庇护的卑微渴求，连呜咽都带着破碎的颤音。
“别怕！哪吒别怕！我在呢！我一首都在！”祁涵语无伦次地喊着，声音被雷声震得发飘，心脏却被他的恐惧攥得生疼。
她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完全失力的哪吒挪到卧室床上，抓过那床晒足了太阳的厚棉被，连头带脚把他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坚固的壁垒。
小小的“茧”在被子底下剧烈颤抖，每一声炸雷都换来一次痉挛，像有看不见的手在狠狠拧着他的骨头。
祁涵踢掉鞋子，飞快钻进被窝，侧身躺下，伸出双臂，隔着厚重的棉絮，将这个颤抖的“茧”紧紧环住。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被子里那具小身体的冰凉，和透过布料渗出来的、无法抑制的惊悸。
“别怕……别怕……”她笨拙地拍打着被面，像哄一个受了惊的婴儿，自己后背也被雷声震得发麻。
混乱中，一段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摇篮曲旋律，磕磕绊绊地从喉咙里滚出来。调子跑得失了原形，声音抖得不成样，在轰隆的雷声间隙里，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亮着。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她断断续续地哼着，手臂收得更紧，恨不得把自己的体温全渡给他。窗外的雷暴仿佛被这凡间的歌声激怒了，闪电一道比一道狰狞，劈开铅灰的云层，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雷声一声赛过一声，炸得玻璃窗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被子里的颤抖忽然顿了一下。一只冰凉得吓人的小手，摸索着从被卷的缝隙里钻出来，指甲泛着青白。
那只手带着细微却执拗的颤抖，像在惊涛里寻找浮木，终于触到了祁涵环抱着被卷的手臂，随即，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在腕间掐出几道清晰的月牙白痕。
那是连接着生与死的缆绳，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块木板。
祁涵的哼唱哽在喉咙里，眼眶瞬间被烫得发疼。她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用掌心的温热将它裹住，继续哼着那跑调的摇篮曲，声音里多了些湿意。
Yu火爆的后槽牙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窗外的雷暴还在倾泻天威，闪电将墙壁映得忽明忽暗，如同鬼蜮。而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厚棉被裹成的脆弱壁垒里，一个凡人女子正用温热的怀抱和破碎的歌声，笨拙地圈护着一个被九天雷霆追索的神祇。他冰冷的指尖陷在她温热的皮肉里，像在无声宣告某种羁绊——不是施恩与受庇，而是绝境里的相互攀附，是两个孤独灵魂的死死相扣。每一次雷声炸响，他身体的痉挛都透过相贴的躯体传到她身上，那份刻进灵魂的恐惧，让她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轰隆——！”
又一道撕裂苍穹的巨雷炸响，窗棂发出快要散架的哗啦声。哪吒猛地一抽，攥着祁涵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他喉咙里溢出小兽濒死般的呜咽，被棉被闷住，只剩下细碎的气音，却透着股不肯彻底屈服的倔强。
祁涵停了哼唱，下巴抵着他被棉被裹住的头顶，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砸向这片被恐惧笼罩的空间：
“哪吒，听着！”
被子里的颤抖似乎凝滞了一瞬。
“雷声再大，也劈不到你头上！只要我在，就劈不到！”她的手臂像最坚韧的藤蔓，死死箍住那个颤抖的“茧”，“天塌下来，我个子比你高，先砸我！你躲在我后面——听见没有？”
没有回应。只有被子里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像在对抗着什么，又像在确认着什么。窗外的雷暴依旧嚣张，仿佛在嘲笑这凡人的妄言。
“听见没有？！”祁涵的声音带上了点豁出去的蛮横，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护着你，你不准怕！”
被子里的手忽然动了动，不是松开，而是攥得更紧了。那力道里藏着委屈，藏着不甘，藏着对这突如其来的庇护的无措，却独独没有了之前的绝望。过了好一会儿，一声极轻极轻的、被棉被滤过的气音传出来，像片雪花落在心尖：
“……嗯。”
祁涵的心猛地一软，眼眶彻底湿了。她重新哼起那跑调的摇篮曲，这一次，声音稳了些。怀里的颤抖渐渐轻了，那只攥着她手腕的手，虽然依旧冰凉，却不再是濒死的抓紧，而成了一种踏实的、带着依赖的相握。
窗外的雷霆还在咆哮，可这方寸的被窝里，却因为两个灵魂的相互依偎，生出了一种对抗天地的、不屈的暖意。仿佛只要这样抱着，再大的风雨，也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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