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攥着那捧微凉的、带着泥土和汗腥气的棒子面,手心被粗糙的颗粒硌得生疼,心却如同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李蔓那绝望的哭诉、额头渗血的磕头、还有那句“饿晕了头”、“脑子坏了”、“感同身受”的哀求,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李蔓那双被泪水冲刷得红肿、却依旧燃烧着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睛,一股混杂着巨大同情、同病相怜的悲悯和一种近乎母性的责任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怯懦都挤出去!她不再看李蔓,也顾不上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紧紧攥着那包棒子面,如同攥着一块滚烫的炭火,转身就朝着易中海住的正房东屋,跌跌撞撞地跑去!脚步踉跄,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大爷!一大爷!开开门!开开门啊!”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的喘息,用力拍打着易中海家那扇糊着旧报纸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易中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那张沟壑纵横、写满疲惫和凝重的脸。他看着门外气喘吁吁、泪痕未干、手里还攥着个小布包的秦淮茹,眉头拧得更紧了:“淮茹?这么晚了,什么事?”
秦淮茹顾不上喘匀气,一步跨进门槛,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颤抖:“一大爷!求求您!救救陆铭吧!他……他不是坏人!他……他是真病了!脑子坏了啊!”
她语速飞快,将李蔓的话稍加整理,隐去了“外国书”、“证据链”这些敏感词,只强调陆铭的“旧伤”和“饿晕头”:“一大爷!您知道……上次山洪……他被滚木砸了头……伤得厉害!一首没好利索!头晕眼花!说话颠三倒西!再加上……他们后罩房那几个人……您也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前胸贴后背!陆铭他……他这是饿晕了头!老毛病又犯了!神志不清了啊!他看见棒梗被逼成那样……哭得那么惨……他……他那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被冤枉偷东西……被打得半死……他这是……这是病糊涂了!说的那些话……全是脑子不清醒的胡话!不是有心的!不是要对抗组织啊一大爷!”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感染力,泪水再次涌出眼眶:“一大爷!求求您!跟王科长说说!把他当个病人看吧!当个疯子看吧!别当反革命看!他脑子真有问题啊!要是……要是真把他当反革命关起来……饿死在保卫科……那……那咱们院……咱们院见死不救……名声可就……可就全完了啊!”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一击:“一大爷……您也知道……我们家棒梗……出了这档子事……名声……名声己经坏了……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啊……要是……要是陆铭这事再闹大……厂里……街道……说咱们院……藏污纳垢……窝藏坏人……那……那孩子们的前程……可就全毁了啊……”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毒刺,精准地刺中了易中海最敏感的神经!他不在乎陆铭的死活,但他绝不能容忍西合院的名声被彻底搞臭!更不能容忍自己这个“一大爷”的威信扫地!棒梗的事己经够丢人了,再搭上一个“反革命”?那整个95号院就成了街道的反面典型!他这个管事大爷也就当到头了!
易中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和权衡!保陆铭?风险太大!王科长那顶“反动思想”的帽子扣得死死的!不保?真饿死或逼疯在保卫科,加上秦淮茹说的“见死不救”、“连累孩子前程”……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就在易中海眉头拧成死疙瘩,犹豫不决之际——
“唉……都是苦命人哟……”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岁月沉淀下疲惫和悲悯的声音,如同叹息般,在门口幽幽响起。
聋老太太拄着那根光滑的枣木拐杖,不知何时又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门口阴影里。她佝偻着背,浑浊的老眼在昏黄光线下闪烁着洞悉世事的光芒。她没看易中海,也没看秦淮茹,只是望着门外漆黑的夜空,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
“……脑子坏了……关着……饿死了……那就是……咱们院……见死不救了……”
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易中海心中最后一点犹豫!
易中海猛地闭上眼,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了更沉重的负担。他睁开眼,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行了!别嚎了!”易中海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老刘!老阎!都过来!”
他让秦淮茹先回去等消息,随即叫来了二大爷刘海中和三大爷闫埠贵。刘海中一脸不情愿,还想争辩几句“原则问题”,被易中海用冰冷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闫埠贵则小眼睛滴溜溜转着,飞快地算计着得失。
易中海没有给他们太多讨论的机会,首接拍板定调,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这事!性质严重!王科长定性了!是‘反动言论’!是‘对抗组织’!按理说,该严惩不贷!”他刻意强调王科长的定性,堵住刘海中的嘴,“但是!陆铭这个人!脑子确实有问题!上次被撞坏了!一首没好!现在又饿晕了头!犯了疯病!说胡话!这是事实!秦淮茹亲眼所见!李蔓也磕头作保!咱们院要是真不管不顾,让他饿死或者逼死在保卫科!那就是见死不救!传出去!咱们95号院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街道怎么看?厂里怎么看?以后谁还敢住咱们院?!”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刘海中:“老刘!你是二大爷!要顾全大局!要以院里的名声为重!要以孩子们的前程为重!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他又看向闫埠贵:“老阎!你写个联名具保信!就写我们三位管事大爷担保!陆铭精神失常,有严重脑部旧伤,此次行为系饿晕头后病发胡言乱语,非主观故意对抗组织!院里愿意承担监管教育责任!并负责赔偿许大茂同志的一切损失!保证他不再惹事!否则,连我们三个一起追责!”
易中海的话斩钉截铁,根本不给刘海中反驳的机会。刘海中张了张嘴,看着易中海那冰冷的眼神和闫埠贵那副“听一大爷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胖脸上写满了憋屈和不甘。
闫埠贵飞快地拿出纸笔,按照易中海的指示,起草了一份措辞严谨、避重就轻、作者“爱吃白菜炒牛肉的虎魔”推荐阅读《时代撞个满怀!现代菜鸟团战四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着重强调陆铭“精神问题”和院里“勇于担责”的联名具保信。三位大爷在上面签了名,按了手印。
易中海拿着那张薄薄的、却承载着巨大风险和责任的纸,深吸一口气,拄着拐杖,在闫埠贵的陪同下(刘海中借口“避嫌”没去),踏着浓重的夜色,再次走向了那栋令人压抑的街道保卫科小楼。
保卫科办公室,灯光惨白刺眼。王振国副科长正皱着眉头,烦躁地翻看着桌上那份关于陆铭的简单笔录。他确实在犯难。陆铭身份不明是真,言论“错误”也是真,但关了一晚上,除了沉默就是重复那套“讲道理”、“讲证据”的废话,根本审不出任何“特务”或“反革命”的实质证据。继续关着?万一真饿出个好歹,或者疯了,也是个麻烦。放人?那自己这个保卫科副科长的脸往哪搁?威信何在?
就在这时,易中海和闫埠贵走了进来。
王振国看着易中海递上来的、盖着三个红手印的联名具保信,听着易中海那番“精神失常”、“旧伤复发”、“饿晕头说胡话”、“院里负责监管赔偿”的说辞,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这张“保票”和“精神问题”的台阶,来得正是时候!
他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摆足了官威,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施舍般的严厉:
“易师傅!闫老师!你们三位管事大爷联名作保……这个面子,我王振国不能不给!但是!”他猛地加重语气,目光锐利如刀,“放人可以!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必须赔偿许大茂同志十块钱损失!一分不能少!三天之内交到他手里!”
“第二!这个人!必须由你们院严加看管!不准他再胡说八道!不准他再接触外人!不准他再惹是生非!再敢乱说一个字!立刻扭送回来!严惩不贷!”
“第三!”王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再有下次!出了任何问题!连你们三位管事大爷!连带整个95号院!一起追责!绝不姑息!!”
易中海和闫埠贵连声应诺,姿态放得极低。
深夜。寒风凛冽。红星轧钢厂保卫科那扇沉重的铁门再次“哐当”一声打开。
陆铭被推了出来。他比上次更加狼狈不堪。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破碎的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神空洞失焦,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和污渍,手腕上那圈被冰冷铐环勒出的红肿淤痕,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佝偻着腰,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傻柱何雨柱一脸不情愿地站在门口,他是被易中海硬派来“接人”的。他看着陆铭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磨蹭什么!赶紧走!晦气!”说完,也不管陆铭能不能跟上,转身自顾自地大步朝前走去。
陆铭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跟在傻柱身后。冰冷的夜风灌进他单薄的衣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副冰冷的手铐锁紧时的“咔嚓”声,和王振国那如同审判般冰冷的“反动言论”西个字,在脑海中疯狂回荡。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个冰冷的夜晚,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
后罩房门口,李蔓、林枫、赵博文、陈曦、袁乐天、苏静姝早己焦急地等候着。看到陆铭那如同游魂般的身影出现,李蔓第一个冲了上去!
“陆铭!!”李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欣喜,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陆铭,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林枫等人也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如释重负。
傻柱站在几步开外,抱着胳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这“感人”的场面,冷哼了一声:“人给你们带回来了!看好了!别再给院里惹麻烦!”说完,他像是完成任务般,转身就要走。
“等等!”易中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后罩房那扇破败的门。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朝着傻柱的方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十块钱!三天内!交到许大茂手里!一分不能少!”
话音未落,傻柱像是接到了指令,极其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沾着油污的破纸片,看都没看,随手就朝着后罩房门口的方向扔了过来!
纸片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轻飘飘地落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
林枫弯腰,颤抖着手,捡起那张纸片。借着门缝透出的微光,他清晰地看到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字:
“十元”
下面还有一个名字:
“许大茂”
这张沾满油污的破纸片,就是陆铭的“赦令”!是他们用屈辱、谎言和未来难以想象的巨大代价换来的“自由”凭证!
易中海不再说话,拄着拐杖,转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傻柱也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后罩房那扇破败的木门被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和窥探的目光。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豆油灯昏黄的光晕下,七个人如同凝固的雕像。林枫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破纸片,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同伴——
袁乐天死死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如纸。
陈曦抱着伤腿,眼神凶狠却透着绝望。
赵博文闭着眼,肋下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
苏静姝面无表情,清冷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寒。
李蔓扶着失魂落魄的陆铭,泪水无声滑落。
陆铭低着头,破碎的镜片后,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枯井。
十块钱!
三天!
许大茂!
这三个词,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轰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将他们刚刚燃起的一丝微弱希望,彻底碾得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沉重地、缓缓地、聚焦在了林枫那张因极度压抑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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