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之计的失败,让吴能溪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苏思思,己经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愚蠢的庶女了。
她像一只藏在暗处的毒蝎,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用她那淬了毒的尾刺,给你致命一击。
对付这样的人,任何复杂精巧的计谋,都可能被她反过来利用。
吴能溪需要一把新的刀。
一把无形的,看不见的,却能从根子上,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刀。
这把刀,叫流言。
浣衣局里,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一边捶打着冰冷的衣物,一边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
她们的目光,不时地,朝着清芷院的方向瞟去。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和嫌恶。
“你们听说了吗?”
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婆子,神秘兮兮地开口。
“都说,咱们府里,最近不太平,都是因为二小姐呢。”
另一个立刻凑了过来。
“怎么说?”
“你想啊,二小姐的生母,柳夫人,是怎么死的?”
黑痣婆子压低了声音。
“听说是生下二小姐之后,没多久,就血崩去了。”
“有人说,二小姐的命格,太硬,太不祥,克母。”
“你们再想想,自从二小姐那场大病醒来之后,咱们府里,出了多少事?”
“西门嬷嬷疯了,吴管家断了腿,就连大小姐,也被退了婚,如今不人不鬼的。”
“还有吴家的那位大人,也被送进了大牢。”
“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跟这位二小姐沾边?”
这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
将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了苏思思的“不祥”之上。
流言,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悄无声息地,飘向了苏府的每一个角落。
厨房里,马厩里,针线房里。
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中,苏思思的名字,开始和“灾星”,“不祥”,“克亲”这些词,联系在了一起。
春桃在去领膳食的时候,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
她气得满脸通红,当场就想跟那些长舌妇理论。
可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些人脸上,那种畏惧而又疏远的神情。
她把话,又咽了回去。
她回到清芷院,将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思思。
“小姐,她们……她们太过分了!”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一定是夫人!”
春桃气得首跺脚。
苏思思正坐在窗边,用一把小小的银匙,搅动着杯中的蜂蜜水。
她听完春桃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只是将银匙,轻轻地,放在了杯沿上。
“嗯。”
她应了一声。
流言。
多么熟悉的武器。
前世,也是这样。
吴能溪就是用这种方式,让她在苏家,变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所有人都说她不祥。
所有人都觉得,她身边的所有灾祸,都是因她而起。
就连苏烈阳,最后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嫌恶和疏离。
她被孤立,被隔绝,最后,被轻易地,推进了火坑。
这一世,吴能溪又拿起了这把刀。
苏思思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她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撕开那段被尘封了十几年的,关于她生母死亡的真相。
现在,吴能溪亲手,将这个理由,送到了她的面前。
那一日之后,苏思思变了。
她不再看书,也不再练字。
她整日里,只是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她生母柳氏的那副画像。
她的饭量,一日比一日少。
她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下去。
她的眼神,空洞,而又悲伤。
仿佛那些流言,真的像一把把刀子,扎进了她的心里。
苏烈阳来看过她几次。
看到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急又痛。
他严令禁止府里再有任何人议论此事,违者重罚。
可流言这种东西,是禁不住的。
你越是禁止,它传得就越快,越邪乎。
终于,在一个傍晚。
苏思思走出了清芷院。
她走进了父亲的书房。
她没有说话,只是跪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
苏烈阳的心,被她这无声的眼泪,刺得生疼。
“思思,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他上前,想要扶她。
苏思思却摇了摇头。
“父亲。”
她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颤抖。
“女儿……真的是不祥之人吗?”
“母亲的死,真的……是因为我吗?”
她抬起头,用那双充满了绝望和乞求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
苏烈阳的身体,猛地一震。
柳氏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和最深的愧疚。
如今,这伤疤,被活生生地,再次揭开。
而揭开它的人,是他最亏欠的女儿。
“胡说!”
他厉声喝道,也不知是在斥责女儿,还是在斥责那些散播流言的人。
“你母亲是难产血崩而死!与你何干!”
“你是为父的女儿!是苏家的血脉!谁敢说你不祥!”
苏思思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可是……可是她们都这么说……”
“她们说,我克母,克亲,是个灾星……”
“父亲,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匍匐在地,哭得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我不想做灾星……我只想知道,母亲她……她临走之前,是不是……是不是在怨我?”
“是不是因为我,她才……”
苏烈阳的心,都要碎了。
他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会的!绝对不会!”
“你母亲那么爱你,她盼了你好久,她看到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怨你!”
他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思思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抽噎着。
“父亲……”
“当年,为母亲接生的那位嬷嬷,还在吗?”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说梦话。
“女儿……女儿就想听她亲口说一句。”
“说一句,母亲看到我的时候,是笑着的。”
“只要一句,就够了。”
她这个请求,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令人心碎。
一个被流言蜚语逼到绝境的女儿,只想从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那里,寻求一丝关于母亲爱意的证明。
苏烈阳的眼眶,红了。
“好。”
他拍着女儿的后背,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
“为父答应你。”
“为父这就派人,把当年的那位稳婆,给你找来!”
“我让她,亲口告诉你,你母亲,有多爱你!”
命令,立刻就下达了。
周武亲自带人,负责此事。
当年的事情,己经过去十几年了。
要找一个十几年前,只来过苏府一次的稳婆,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苏烈阳,下了死命令。
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苏思思在提出这个请求之后,便回了清芷院。
她的“病情”,似乎更加重了。
茶饭不思,卧床不起。
而主院里的吴能溪,在听到这个消息时。
她将手中的一盏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找当年的稳婆?
苏思思这个小贱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个稳婆,姓王。
当年,是她亲自挑选的。
也是她,在事后,给了那个王婆子一大笔钱,让她永远地,离开京城,永远地,闭上她的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这个人,早就死在哪个穷乡僻壤了。
没想到,苏思思竟然会旧事重提。
不行。
绝对不能让苏烈阳,找到那个人。
吴能溪立刻,叫来了自己身边,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心腹,巧儿。
她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你立刻,派人出城。”
“去查一个叫王婆子的稳婆,十几年前,她住在城西的柳树胡同。”
“找到她,或者,找到她的下落。”
“记住,一定要比老爷的人,更快。”
“如果人还活着……”
吴能溪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让她,永远地,闭上嘴。”
巧儿低下头,恭敬地应道。
“是,夫人。”
她转身离去,步履匆匆。
她没有首接出府。
而是绕了个圈子,先去了清芷院的后门。
她将一张小小的纸条,塞进了门缝里。
纸条上,只有一行地址。
“城外,三十里铺,王家村。”
那是苏思思,早就通过前世的记忆,告诉她的,那个王婆子,最终的藏身之处。
三天后。
周武的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们带回了一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的老婆子。
正是王婆子。
她被带进苏府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脸上充满了恐惧。
她没有被带到前厅。
而是被秘密地,带到了苏烈阳的书房。
书房里,只有三个人。
苏烈阳。
和“卧病在榻”,却被父亲强行抱来的,苏思思。
还有一个,是被苏烈阳“请”来,旁听的,吴能溪。
当吴能溪看到那个活生生的王婆子时。
她的脸,瞬间,就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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