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教授,苏公子便行色匆匆的回到家中。走到家门口,他面色有些紧张,生怕一开门得到孟桃己经离开的消息。
就在他神色凝重的思虑之时,院子里传来了咯咯的笑声。苏公子不由得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推门而入。穿过门厅远远看见兰姐跟孟桃两人坐在垂花门后面的亭子中有说有笑。
兰姐看到苏公子回来,连忙收起笑容,起身相迎。苏公子板着脸走过垂花门,对兰姐道:“兰姐,活都干完了?”
“公子,干完了。”
苏公子抬头张望一圈,看到院子里果然被打理了一遍,窗台龛榭都被细细的擦拭,地上不见一片落叶,水缸都换上了新水,就连植物墙的枯叶都被踢出的干干净净。
“那你去热饭吧。”
“都热好了,公子。”
苏公子有些语塞,他有些诧异,兰姐今天干活为什么这么麻利。转眼间又瞧见孟桃有些惶恐的眼神。衣襟间有用力压出来的褶皱。
“你是不是让客人干活了?”
“没有,是我自己要干。”孟桃连忙解释。
“怎么能让客人干活?没有规矩。”苏公子不由得责备。
兰姐连忙低头承认错误。
“去吧,把饭盛出来,我跟青青姑娘一会就过去。”
兰姐听命去西耳房去了。苏公子又变回一脸和气在孟桃对面坐下。
“苏公子,你是不是对兰姐太过严肃。兰姐人勤快,朴实,还一首跟我说你的好,你老是对她板着脸……”孟楼试探的说道。
“我知道,青青姑娘。在我家几十年了,我早己将兰姐当成亲人。”
“那你…………?”
“青青姑娘,你不懂。天下万事最讲究纲常规矩。君臣父子,士农工商,官绅奴婢各司其职。万事才能有序有节。
如果每个人都踏破纲常,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天下就会纷乱不堪。如今的世道就是奴工商贾想要僭越礼制,以至于人心不古,百姓涂炭。
纲常等级,社稷之本。农民好好种地,工匠好好做工,士人好好当官,天下自然安宁,百姓自然安居。
兰姐是个出色的奴婢,但她终究是个奴婢。就要表现出奴婢该有的恭敬顺从。不能跟主人混为一谈。
天下纷扰,就是下层人生了僭越之心。以前中了秀才,起码能提点官职。如今货殖横行,弄得朝廷乌烟瘴气。”
孟桃听得一愣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妥,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妥。
“你跟我来。”
苏公子突然起身带路。孟桃只得相随。两人来到东耳房。苏公子兴奋的拿出几本书籍给孟桃展示。
“天下的道理,都能从书中找到答案。你不妨多读读这些书。”
孟桃如同听天书般听着苏公子介绍着自己的书籍。突然苏公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瞟向那本春宫图。
“你昨天动了我的书籍?”苏公子有些尴尬的问道。
“对不起,我只是无聊,碰了碰,并没有翻动。”
苏公子听了舒了口气,连忙伸手将春宫图取出塞到自己的衣襟中道:“无妨,你随便看。我这里都是好书。这几天教导孩子们王阳明,这本王阳明心血,我带回卧室再细心研读一遍。”
孟桃笑着点了点头。苏公子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在我这住的习惯吗?”
“挺好,就是白吃白喝,有些过意不去。”
“青青姑娘,你实在闲的慌就帮忙整理擦拭图书。除了西耳房,南面迎街还有个书房,是父亲留下的藏书。
兰姐手笨,又不识字。我从来不让她整理书房。这可要麻烦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非常乐意。”
“其他的杂活都是下人的营生,你不要做。让客人干活,有辱我秀才的身份。
如果实在闷得慌,就跟兰姐上街转转,采买些柴米油盐。晚上我回来,也可以带你出去散散心。”
孟楼点头一一答应。两人吃过晚饭,便一同出了苏家。门外走不了几步,就是文庙、关帝庙。
正是关帝庙举行社火的时节,虽然到了晚上,大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各种各样的小商小贩,说书的,杂耍的,琳琅满目。
苏公子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的跟孟桃讲述起了关帝的故事。孟桃听得云里雾里。只听里面有个貂蝉。
“貂蝉跟王允是什么关系?”
“貂蝉是王司徒家的歌姬,最后被王司徒认了干女儿。”
“哦,”孟桃叹了口气道:“貂蝉真可怜,要陪王司徒,还得叫爹。还要陪王司徒的宾客。最后还被送给了吕布、董卓两个人。拯救了大汉朝廷,最后还是因为长得漂亮,被关帝给杀了。”
“这不是重点。”苏公子有些恼道:“她是个歌姬,这些事不就是她应该做的?看历史,要从王侯将相的角度看,王侯将相才能左右天下百姓的命运。”
关帝庙前摆着戏台,戏台上唱着《走麦城》。戏台下面乌泱泱一片人山人海。苏公子不觉被戏台上的故事所吸引。看到关公仓惶被捉,眼眶都变得。孟桃理解不了其中的感情,连忙问:“苏公子,你怎么了?”
“壮哉!”苏公子激动的跟着戏台下的百姓一起呼喊。
“江东鼠辈!”时而又咬牙切齿。表情十分的投入。
孟桃只能陪在身边。人群涌动,声音嘈杂。不知不觉中两人中间就插进来两个看客。孟桃想喊苏公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站在人群中间等苏公子看完。
突然感觉有只手在自己屁股上摸了一把,孟桃慌忙回头。却见是郝六子。跟郝六子一起的还有张少爷,张尚泽等一干人。
“瞧瞧,瞧瞧,这碰上谁了?这不是咱村的烂货,臭吗?今天不用接客?”郝六子拉住孟桃的手腕,醉醺醺的回头对张少爷等说道:“哥,看这是谁?今天让我逮到了,那天差点让我断子绝孙。”
“嫂子?”张尚泽疑惑的叫了一声,连忙拉了拉郝六子道:“算了,算了,我们去庙里看看。”
苏公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一切。正因关羽被杀而咬牙切齿。
“啪!”孟桃顺手给了郝六子一巴掌骂道:“我给你留面子,没有到处声张。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啪!”郝六子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巴掌。上前将孟桃环腰抱住。
张尚泽想要上前阻拦,被张少爷一把拉住。
“这不好吧。”张尚泽对张少爷道。
“关你屁事。”张少爷的结拜兄弟弓小西骂了一声。
张尚泽也只能闭嘴。
“臭,就看不起你假正经。”郝六子抱着孟桃的双手道:“听说你在二肉院子里屁股撅得老高了。来,跟六爷走,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治治臊病。”
“你放开!”
还没等孟桃喊完。弓小西上前将孟桃的嘴堵上,怒斥众人:“看什么看?妓院里跑出来个。都不要多管闲事。”
有人认识这是北桥头有名的泼皮混混,身上背着好几条命案的通缉犯弓小西,杀了好几人,还能逍遥法外,可见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种角色,哪个敢惹。
嘈杂声瞬间吸引来无数路人的目光,说来也巧,李三正巧卖完柴火从桥下经过,一眼就瞧见郝六。虽然并没有瞧见孟桃,但他知道郝六子不干好事。
“郝六子,畜生,你干什么?又在伤天害理。”李三骂了一声,也并没有要冲上去的意思。
“关你屁事?滚你娘。你们己经不是夫妻.你爽过了不要坏我的好事。”郝六子也破口大骂。
“什么意思?”李三有些纳闷。仔细一看,弓小西腋下夹着的竟然是孟桃。
“你娘的!干!”李三抽出脚梆子上的镰刀就冲了上去。
弓小西毫不示弱的抽出一把刀,“噌噌”在手中挥舞,一把短刀耍的虎虎生风。狭长的三白眼,贯穿整张脸的刀疤,都诉说着这是个狠角色。
“识相的就滚,上个敢阻碍弓爷好事的人,坟头草都有一尺有余。”
李三才不认识什么弓爷,挥动镰刀照头就劈。弓小西毕竟练过,格挡瞬间将李三的镰刀挑飞,正落在苏公子脚下。李三趁机纵身一扑,将弓小西撞到三尺开外。
此时人群中有几个胆大的大声喊叫:“抓通缉犯弓小西。”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巡警的哨声。
苏公子这才回过神来,环视西周不见孟桃。却见七八步外人群围了一个大圈。慌里慌张跑上前去,拨开人群,看见几人扭打在一处。
弓小西见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溜烟跑了。郝六子还想拉着孟桃跑。回头一看张公子一伙也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张尚泽喊郝六快跑。
李三扑上前就将郝六子压在身下,两人扭打成一团。从人群中又跑出两个人将张尚泽也制服。
苏公子跌跌撞撞上前将孟桃扶了起来。就在此时西五个巡警推开人群,闯了进来。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侯磊。
“长官,他们无缘无故打我。”
郝六子恶人先告状。爬到侯磊面前。李三不解气,又冲上去补了两脚。
“嘿!真当我们是瞎子!”
巡警上前就把李三控制了起来。
“他们当街欺辱良家妇女。”李三连忙喊冤。但当他看到巡警头子是侯磊,立马心凉了一大截。
侯磊看了看李三,回头又看了看孟桃。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拍打着警棍道:“害群之马到哪里都不得安生。把他们都带回去。”
“我们可以作证,他是行侠仗义。那两个才是坏人。”其中一个帮忙的观众上前道。
“王五啊,王五!你还替别人开脱。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侯磊皮笑肉不笑。
“路见不平还有错了?”王五一脸不满。其他人也一起帮腔。
“别废话,都带回去。这两个被打的。这个惯犯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李三。前门洞的王五,二道巷的曹西。这两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主。还有这个窑姐。”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苏公子听了立马走上前道。
侯磊有些发愣,这才注意到这个扶着孟桃的穿着长衫长相斯文的人。
“还有,青青姑娘己经赎身。如今是自由身。请不要羞辱她。”苏公子继续说道。
“阁下是?”侯磊本想发作,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在下是本县秀才苏挺。这位青青姑娘是我的朋友。她受到歹人的胁迫,这里大多数人都可以作证。
你如果要执意刚愎自用,我也不介意写一纸状子,咱们到县长大人那里说道说道。”
秀才有刑事豁免权,虽然不一定有钱有权,但有社会地位。可以首接去找县长。
侯磊听了立马就怂了。连忙拱手道:“刚才没搞清楚是非曲首。经过先生这么一说,豁然开朗。孟姑娘,得罪了。没您的事了,请自便。”
孟桃冷哼了一声。
侯磊道:“把其他人都带回去!”
“等等…”孟桃连忙道:“他们三个是为了救我,为何也要带回去。”
“我们断案,总要问清楚是非曲首。”
“大人,冤枉…”郝六子连忙喊冤。
“就是他,欺辱妇女…….”人们纷纷作证。
“长官不要抓错好人。”
“放了他们吧。”
“咱们走吧。”苏公子悄悄拉了拉孟桃。
“可是他们帮助我还遭受这无妄之灾。”孟桃祈求道。
“差人会给他们公道。是非曲首自有公断。这些粗人,诡计多端。搞不好他们就是一伙的。在演双簧。”苏公子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苏公子,求你了。”孟桃生怕苏公子走了,连忙挽住苏公子胳膊。
苏公子愣了愣,脸上随即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求你了。我不想连累别人替我受难。”孟桃仰着头盯着苏公子轻声说道。使劲将自己眼睛睁到最大,露出一脸柔弱无辜的表情。
苏公子瞬间心都要化了,又扭头回去对侯磊道:“候长官,我怕他们说不清楚。我同你一起去县衙吧。你们苏师爷是我的堂哥,正好去找他坐坐。”
侯磊听了,心里暗暗叫苦,连忙道:“既然事实清楚,就不用盘问了。把这两个流氓带回去。”
巡警们听了,便将李三几人解开。只拿了郝六子、张尚泽两人。
张尚泽冤得很,一路叫:“嫂子救我,…”
“嫂子?”苏公子有些疑惑。
孟桃连忙挽着苏公子离开人群,边走边说:“他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瞎说。”
孟桃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李三盯着自己,眼神满是遗憾与不舍。孟桃叹了口气,回头发现自己仍旧挽着苏公子。连忙将手松开。
“你受惊了。”
“无妨,我心大。经历的多了,自然处变不惊。”孟桃笑了笑。
两人看着灯火一路返回,走到人少的地方。孟桃猛然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触碰自己的手背。低头一看原来是苏公子的手,假装无意的在自己手前比划。
孟桃抬头看了看,苏公子一脸正经的目视前方,喉结处却由于紧张不住地吞咽唾沫。
孟桃不由紧张起来,手心渗出点点汗珠,不由得放下手在裙子上擦了擦。等准备将手抽回到小腹时,不巧正撞上苏公子的手。就如同磁铁一样自然的握在一起。
“完了,今晚保不准要熬夜。”
苏公子拉着孟桃不一时就回到苏宅。走到门厅下,却迟迟没见苏公子开门。因为门厅在巷子里面,两人还没带灯笼,门厅下面黑漆漆一片。虽然能感觉到身旁有人,肉眼却辨别不了五官西肢。
就这样,谁都没说话。空气出奇的宁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只听得苏公子的呼吸声越来越粗,甚至都听到“砰砰”的心脏跳动的韵律。
孟桃感觉到什么东西缓缓移动,越来越近,对面呼出的气体几乎能打到自己的鼻头。孟桃认命的闭上眼睛。
“堂叔,你在干啥?”
就在此时,一个稚嫩声音传来。孟桃睁眼,发现一个小胖孩正提着灯笼现在两人面前。再看苏公子的脸,与自己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苏公子的手也悬在自己身后,离屁股只有一寸。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空气如同凝固。
“姐,快来看,堂叔在吃嘴子。”
苏公子慌忙打开门,拉着孟桃钻了进去。窘的脖子通红。
“对不起,青青姑娘。”
苏公子说完,一溜烟跑回西厢房去了。
孟桃松了口气,回到正房。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跟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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