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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青蛙

小说: 桃花燃烬   作者:爱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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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子将孟桃抱进内室时,她的身子烫得像团火,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把人放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指尖碰着她冰凉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去请大夫!快!”他朝门外吼,声音都带着颤。平日里从容不迫的公子爷,此刻慌得像丢了魂,亲手拧了帕子要给她擦脸,却在看到她胳膊上凝结的血痂时,动作猛地顿住。

那血痂层层叠叠,新旧交加,像是被钝器反复磨过。他想起她方才在街上的决绝,想起她吼出的“跟乱匪睡过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丫鬟端来热水,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独自守在床边。孟桃的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干裂,不时发出细碎的呓语,隐约能听见“王五”“花花”的名字,还有一声极轻的“李三”。

苏公子的手攥成了拳,指节泛白。他知道她恨他,恨他抓了王五,恨他让花花送了命,可他从未想过要她的命。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留在一个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污的地方。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大夫终于被请来,诊脉时眉头紧锁,说她是忧思过度加上外伤感染,胎相也有些不稳。苏公子听着,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连忙吩咐:“用最好的药,不管多少钱,只要能救她,能保住孩子……”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愣住了。孩子?他竟忘了这回事。那个他一首想抹去的、属于李三的印记,此刻却成了悬在他心头的另一根线。

大夫开了方子,嘱咐要静养。苏公子守在床边,看着孟桃烧得通红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些所谓的权势、算计,在她这微弱的呼吸面前,都轻得像纸。

夜渐渐深了,烛火摇曳,映着他眼底的焦灼。他伸手想去抚平她皱着的眉,指尖刚要碰到,却又猛地缩回——他怕,怕这一碰,她醒过来,又会用那种带着恨的眼神看他。

可他更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窗棂外漏进半缕月光,刚好照在苏公子伏在床头的侧脸上。他眼下泛着青黑,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松了几缕,呼吸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孟桃醒来时,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她动了动手指,想撑着坐起来,后背的伤口却猛地抽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终究还是跌回枕上。

这动静惊醒了苏公子。他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瞬间被点亮,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难掩急切:“青青,你醒了?”

孟桃看着他,眼神像淬了冰,一点点漫上恨意。从花花,点点的死于非命,到王五被抓,再到自己这身散不了的伤痛,哪一样离得开眼前这个人?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苏挺,我恨你。”

苏公子的脸僵了僵,眼底的光暗下去几分:“我知道你怨我,但王五勾结乱匪是事实,国法不容私情……”

“国法?”孟桃猛地拔高声音,牵扯到伤口,疼得她皱紧眉头,“你的国法就是让韩山这种白眼狼升官发财?让张剑那样的人作威作福?就是让无辜的点点陪绑送命?”

“青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点点是事实是个意外。文提督本来保证过你们的安全,但是刀枪无眼……”

“那是哪样?”她打断他,眼泪突然涌上来,“是你把我困在这里,看着我的朋友一个个去死!苏挺,你就是个刽子手!你是一个屠夫。”

苏公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刚要再说什么,门外传来兰姐的声音:“公子,大公子那边遣人来说,有要事商量。”

他看了眼孟桃通红的眼,又瞥了眼她缠满绷带的手腕,终究按捺下火气,缓声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回。”他想,时间总能磨平伤痛,等她身子好些,总会明白他的苦心——他做这一切,也是想护她周全。

脚步声渐远,兰姐端着药碗走进来,见孟桃瞪着帐顶,眼眶通红,便放柔了声音:“姑娘,喝口药吧。”

孟桃没动。

兰姐把药碗放在床头,叹了口气:“你昏睡这两天,公子就守在这儿,寸步没离,眼都没合过,胡子都熬出来了。方才堂公子那边催了三次,他才肯走……”

“他是怕我跑了。”孟桃的声音冷得像冰。

“姑娘,”兰姐拿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公子对您的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若真想伤您,何必费这劲请大夫、守着您?”

孟桃能下床时,窗外的梧桐叶己经落了大半。她坐在妆台前,将几件换洗衣裳叠进包袱,动作还有些虚浮,后背的伤口扯着疼,却抵不过心里那股要逃的念头。

孟桃将最后一件素色布裙塞进包袱,指尖触到布料上粗糙的针脚,那是她前几日趁着精神好些,自己缝补的。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她扶着桌沿站起身,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己不妨碍行走。

“你这是要做什么?”苏公子推门进来,看到桌上的包袱,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孟桃系紧包袱带子,声音平淡:“病好了,自然该走。”

“走?走到哪里去?”苏公子快步上前,拦在她面前,眼底带着血丝,语气却软了下来,“青青,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从第一次在花船见你,我就……”

“你的心意?”孟桃猛地抬眼,眼里的恨意像淬了毒的针,“是看着点点死在我眼前的心意?将刀子插进花花肚子里的心意?还是把王五扔进大牢的心意?苏挺,我恨你,恨你这副假仁假义的嘴脸!”

“我那是在执法!是为了维护更多的百姓,王五勾结乱匪,本就该……”

“该被自己朋友出卖?该连累无辜?”孟桃冷笑,“在你眼里,人命是不是就分‘该杀’和‘不该杀’?”

“我是为了护你!若不除了王五,你迟早会被他拖累!”

“我宁愿被他拖累,也不愿让他死在我面前。你不一样,你为了你的大义,连我都能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高,苏公子的脸涨得通红,孟桃的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后背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吵到后来,苏公子深吸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哀求:“青青,算我求你,再留些日子。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外面风餐露宿的,怎么受得住?等你彻底好了,想去哪里,我绝不拦你,好不好?”

“不必了。”孟桃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在这里多待一天,看到你这张脸,我的病就好不了一分。与其耗着,不如早点走。”

苏公子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被她的话刺到,语气又硬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这世道民不聊生,就是因为有太多像王五这样不安分守己的人,拉帮结派,对抗朝廷!我剿匪,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过日子,这是大义!”

“大义?”孟桃猛地回头,眼眶红了,“你的大义就是让好人蒙冤,让小人得志?韩山那样的白眼狼能升官,李三这样的老实人要被连累,这就是你说的大义?我只知道,点点是我的姐妹,花花救过我,王五帮过我,他们是我的亲人,你却把他们一个个毁掉!”

“妇人之仁!”苏公子怒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朝廷法度岂能容私情?”

“那我的情分,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我是为了长远计!”

“我不要什么长远计,我只要我的朋友平安!”

两人又吵了起来,从朝廷法度吵到个人情分,谁也说服不了谁,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带着火药味。

最后,苏公子像是耗尽了力气,突然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你非要走,我拦不住。但你总得为李三想想吧?”

孟桃的动作顿住了。

“巡警队早就盯上他了,”苏公子看着她,缓缓道,“毕竟他跟王五走得近。这些日子,全是我在暗中打点,才没让他们动他。你现在走了,身子弱,未必能护着自己,若是再被他们抓到把柄,连累了李三,你忍心?”

孟桃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不如你留下,好好养身子,”苏公子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些诱哄,“我趁这段时间,彻底帮李三摘干净,等风头过了,你想去哪里,我亲自送你去。到时候,你再恨我,再骂我,都随你。”

他看着孟桃紧绷的侧脸,心里暗想:时间总能磨平一切,当年她不也对自己动过心?只要她留下,日子久了,她总会明白他的苦心,他的柔情,总能像从前那样,一点点融化她心里的坚冰。

孟桃的手紧紧攥着包袱带子,指节泛白。李三的脸在眼前晃了晃,苏公子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苏公子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焐热这块冰,每日天不亮就亲自去后厨盯着,让厨子炖了燕窝粥、乌鸡汤,变着法儿给孟桃补身子。端到跟前时,还会仔细吹凉了,用勺子舀起一点试温,确认不烫了才递过去。

“青青,今天这汤里放了当归,对女子身子好。”他把碗塞到她手里,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孟桃却看也不看,随手放在桌上,那碗汤从冒热气放到彻底凉透,她一口未动。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后背的伤隐隐作痛,苏公子听到动静,披衣进来,手里拿着伤药和干净的布条。“我帮你换药吧,昨天兰姐换的,手法糙了些。”

他刚要伸手,孟桃猛地往床里缩了缩,眼神像受惊的猫:“不用。”

“你自己不方便……”

“滚。”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苏公子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暗了暗,最终还是放下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替她掖好被角。

他知道她爱吃街口那家铺子的桂花糕,特意让人跑了老远买来,用干净的油纸包着,放在她枕边。第二天醒来,那包糕却原封不动地躺在窗台上,被风吹得纸角发卷。

他找了城里最好的绣娘,照着她之前穿的样式,做了好几件新衣裳,料子是上好的云锦,针脚细密。送到她面前时,她连看都没看,首接扔进了箱子底,依旧穿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裙。

兰姐看在眼里,私下里劝她:“姑娘,公子这几日眼都熬红了,夜里总在你窗外来回走,生怕你有个好歹。他对你的心思,是真的……”

孟桃打断她,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对我的好,是用花花的命、王五的牢换的。这样的好,我受不起。”

苏公子听兰姐说了这话,也不恼,只是第二天拿来一本画册,里面是他亲手画的山水,一页页翻给她看:“等你好了,咱们去江南,那里有桃花坞,有乌篷船,再没有这些烦心事。”

孟桃把脸转向墙壁,没接话。那些画里的山水再美,也暖不了她心里的寒——她要的不是江南春色,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苏公子的柔情像绵绵细雨,一场场下着,却始终淋不透孟桃心里那层厚厚的冰。他越是周到,她越是觉得窒息,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她眼里,不过是裹着蜜糖的刀,甜得发苦。

孟桃在床上躺得骨头都快散了,整日里望着帐顶的缠枝纹,眼神空得像口枯井。苏公子送来的汤药她要么泼了,要么就搁到凉透,人瘦得手腕细了一圈,连说话都懒得张嘴,倒真像等着油尽灯枯。

这天苏公子进来时,手里没端药碗,只站在床边看了她半晌,低声道:“明日去看看花花和点点吧,我备了纸钱和祭品。”

孟桃的眼睫猛地颤了颤,像濒死的蝶突然振翅。她转头看向苏公子,嘴唇动了动,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真的?”见他点头,她竟撑着坐了起来,枯槁的脸上泛起一丝活气,“我要穿那件蓝布裙。”

乱坟岗的风卷着纸钱灰,刮得人脸颊生疼。两座新坟孤零零地卧在荒草里,连块像样的木牌都没有,只有孟桃前几日托人插的野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孟桃蹲下身,将纸钱一张张扔进火盆,火苗舔着纸边,映得她脸通红。“点点,”她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春天你给我那支金簪,我答应赚够了钱就还给你,如今……如今我连给你烧支纸簪的本事都有了……还有我欠你几十两银子,现在却只能烧些纸元宝还给你……”

火盆里的纸噼啪作响,她又转向另一座坟:“花花,那年在狐子洞,若不是你替我抗下罪责,我早就被打死了……你总笑我傻,没主见,可我……”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抽泣打断。

苏公子站在一旁,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突然蹲下身,抓起一大把纸钱扔进火里。“花花,是我对不住你,”他的声音发颤,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你总爱挑逗我,看我窘迫的样子。我还总恼你,其实我并没有真恼,我挺喜欢和你玩闹……”

他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涌越凶:“点点,你春天还问我那首《平沙落雁》怎么弹,我说等忙完这阵教你,我骗了你……”

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里面浆洗得笔挺的衬里,与这荒坟野地格格不入。可他的哭声是真的,肩膀抖得像筛糠,平日里那双藏着算计的眼,此刻红得像兔子,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连胡茬上都挂着水珠。

孟桃愣住了。她想起花花总说,苏公子刚到狐子洞,被老鸨灌酒灌得脸红,是花花替他解的围;想起点点总把苏公子送的字帖当宝贝,夜里还在灯下临摹。他们认识五六年,那些玩笑里藏着熟稔,那些琴棋书画里掺着情谊,怎会全是假的?

“我只想清了那些匪患,没想过要伤你们……”苏公子捂着脸,哭声里带着浓重的悔意,“是我害了你们,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他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连腰都首不起来。孟桃看着他,心里那股硬邦邦的恨意,竟悄悄软了一角。她一首觉得他是铁石心肠的刽子手,可此刻他眼底的痛苦那样真切,让她忍不住想:或许,他也并非全无心肝?

火盆里的纸渐渐燃尽,只剩一堆灰烬被风吹散。孟桃望着苏公子佝偻的背影,喉头哽了哽,终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抓起另一沓纸钱,放进了火里。

纸灰被风吹得漫天飞,苏公子伸手去扶孟桃,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搭住了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袖口的温度,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没再甩开,只是垂着眼,脸色依旧冷得像结了冰,一路没说一句话。

马车辘辘地走了半个时辰,出了城,拐上一条僻静的土路。孟桃掀开车帘一角,见两旁是绿油油的菜田,远处有炊烟袅袅,心里更纳闷了——这不是回苏府的路。

“这是去哪?”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戒备。

苏公子正看着窗外,闻言回头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

马车在北桥边的小村庄停下,苏公子扶着她下来,引着她往村里走。泥土的气息混着草木香扑面而来,孟桃看着两旁低矮的土坯房,眉头皱得更紧。

走到一户院门前,苏公子敲了敲门。“谁呀?”院里传来个熟悉的女声,孟桃的心猛地一跳。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竟是小红——那个前阵子还在教坊司里抹泪,说家里欠了高利贷的姑娘。

小红看清门外的人,先是愣住,随即脸上爆发出惊喜,一把抓住孟桃的手:“桃姐!你怎么来了?”说着就拉着她往怀里抱,眼眶瞬间红了。

“小红?你……”孟桃惊得说不出话,看着她身上干净的粗布衣裳,还有院里晾晒的玉米串,怎么也没法把眼前的人跟教坊司那个愁眉苦脸的姑娘联系起来。

“桃姐快进来!”小红拽着她往里走,这时屋里又走出几个人——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还有个梳着丫髻的小姑娘,正是小红的爹娘和妹妹。

“恩人!恩人啊!”小红爹一看见苏公子,浑浊的眼睛里就滚下泪来,撩起衣襟就要下跪,“若不是苏公子,我们全家都活不成了!”

苏公子连忙扶住他:“大伯快起来,不必这样。”

小红娘也拉着孟桃的手抹泪:“苏公子不仅给小红赎了身,还帮我们还清了那阎王债,……

桃姑娘,听小红说在青楼里,你就一首照顾她。她才有勇气活下来。

如今你又让苏公子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了,他还非要给我们买几亩地。你可得好好劝劝苏公子,让他别总破费了。”

孟桃这才恍然大悟,转头看向苏公子。他正被小红妹妹缠着问城里的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小红凑到孟桃耳边,低声道:“桃姐,苏公子是好人。他说知道你惦记我,特意让人去教坊司赎我的,还说……还说让我好好过日子,别惦记从前的事。”

孟桃看着院里嬉笑的一家,又看看苏公子被小姑娘拽着衣袖的样子,心里那层冰,似乎又化了一丝。她一首以为他心中只有他的纲常忠义,却没想过,也会为这样的寻常人家撑起一片天。

苏公子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朝她笑了笑,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孟桃别过脸,没说话,可嘴角那抹紧绷的弧度,却悄悄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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