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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利国家生死以

小说: 桃花燃烬   作者:爱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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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园在宁县被土匪劫走,文昌心里那点将剩余匪徒押往京城献功的念头彻底断了。他向来信奉“夜长梦多”,索性改了主意,传令将余下人等通通押到关帝庙斩首示众——他要借这场血祭,好好震慑一下柳城县那些蠢蠢欲动的百姓。

关帝庙前的广场上,早就挤满了人。老百姓像是被无形的手撩拨起了情绪,群情激奋地往前涌,嘴里高喊着“碎尸万段”,烂叶子、臭鸡蛋像雨点似的往王五等人身上招呼。队伍里的小代吓得腿一软,当场尿了裤子,裤裆湿了一大片,哆哆嗦嗦地不敢抬头。王五却梗着脖子,怒目圆睁,眼神里半分惧意都没有,反倒像赴一场酣畅的酒局,浑身透着股坦荡。

“痛快!痛快!”他扬声大笑,声音盖过了周遭的喧嚣,“二十年前,我爹就是在这关帝庙前被铡了的,二十年后,轮到老子了!这叫什么?这叫报应不爽,也叫有种!”

“死到临头还嘴硬,活该!”人群里有人啐了一口。

“就是个流氓头子,平日里无恶不作,就知道欺负咱老百姓!”

“他爹当年是北城门的巡检,串通捻子谋反,若不是曾巡抚开恩,他哪能活这么大?”

“凌迟!凌迟!”喊杀声越来越高,老百姓的情绪像被点燃的柴堆,越烧越旺。

“喝壮行酒!”蒋县令站在行刑台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像是在给这场“大戏”添个过场。

可满场的人,谁不知道这时候上前就是自投罗网?王五在城里朋友多,可文昌的手段辣得很,此刻谁敢往前凑?怕是刚挨近行刑台,就得被当成同党抓起来。

就这样僵了一刻钟,空场上静得只剩下风吹过幡旗的声响。蒋县令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刑!”

老百姓顿时欢呼起来,有人手舞足蹈,还有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碗筷,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他们等着抢一碗热乎的人血馒头,据说能治百病。

“等等!等等!”

突然,人群后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呐喊,像块石头砸进沸腾的水里。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地抱着个大酒坛走过来,那坛子足有五十斤重,压得她身子微微前倾,却走得异常坚定。

“这娘们力气忒大……”人群里有人惊叹。

女子身后跟着个书生,头埋得低低的,满脸不情不愿,像被人揪着耳朵拽来的。李三缩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那女子是孟桃,而那书生,正是苏公子。

孟桃抱着酒坛,跌跌撞撞地冲到行刑台前,旁若无人地踩着台阶往上爬。左右的士兵都懵了,回头齐刷刷看向蒋仁杰。蒋仁杰不敢做主,又扭头看向坐在后面的文昌。文昌嘴角勾起一抹看戏的笑,轻轻点了点头。

孟桃扑到王五面前,一把将他抱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五哥,都是我害了你……”

王五的嘴咧了咧,眼圈猛地一红,眼泪差点没忍住。可抬头瞥见孟桃身后的苏公子,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苏公子伸手想把孟桃拉开,可她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攥着王五的脖子不放,怎么也拽不开。行刑台上一时僵住,场面尴尬得很。

台下的老百姓却乐了,纷纷掏出瓜子、花生、糖炒栗子,嗑得津津有味,像是在看一场热闹的戏文。

“妹子,”王五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放缓了些,“哥是个坦荡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能来喂我一碗酒,哥就知足了。迟早是个死,早死早投胎。快给我倒上,让我死得痛痛快快的。”

孟桃这才松开手,抽噎着打开酒坛,舀了满满一碗酒递到他嘴边。王五一仰脖子,“咕咚”一声饮尽,喝完狠狠抹了把嘴,大叫两声:“痛快!痛快!”

“哥!”孟桃看着他脸上的笑,眼泪又要掉下来。

“住嘴,再喂俺一碗!”王五瞪了她一眼,“死了可就喝不到了。”

孟桃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又舀了满满一碗酒递过去。王五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嘈杂的人声里格外清晰。他咂咂嘴,眼里亮得像有火在烧:“这酒够劲!比当年在老酒馆喝的烧刀子还烈!”

“五哥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倒。”孟桃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手却稳了些。

“倒!接着倒!”王五哈哈大笑,“今儿个咱兄妹俩,就当提前喝了下辈子的重逢酒!”

孟桃又给他斟了第三碗。这次王五没急着喝,低头看着碗里晃动的酒液,忽然叹了口气:“妹子,你说这世道,咋就容不下几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呢?我爹当年守城门,不过是给饿肚子的捻子递了两个窝头,就落了个通匪的罪名……我这辈子,想护着几个像你这样的苦命人,到头来还是落得个砍头的下场。”

孟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酒坛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五哥没错,是这世道错了。”

“错不错的,都不重要了。”王五仰头把酒喝了,扬了扬头,“给兄弟们也都满上,别让他们走得憋屈。”

孟桃点点头,转身走向旁边的土匪。第一个是个瘦高个,见她过来,慌忙首了首腰,眼里却满是惶恐。孟桃舀了酒递过去,他哆嗦着接了,刚喝一口就呛得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俺娘还在乡下……”

旁边一个矮胖土匪“呸”了一声:“哭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妹子,给俺来碗烈的!”他仰头一饮而尽,“痛快!下辈子老子还当土匪,砍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走到小代身边时,小代低着头,裤裆上的湿痕格外显眼,对着孟桃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孟桃没说话,默默脱下自己的小衫,盖在了他的裤腿上。

小代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手忙脚乱地想把小衫推回去,却被孟桃按住了手。她没看他,只低声道:“挡着点,风大。”

小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谢谢,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那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布料盖在腿上,暖得他鼻尖发酸。旁边一个络腮胡土匪看得眼眶发红,端着酒碗的手首抖:“妹子,你是个好人…”

王五看着孟桃的举动,忍不住笑了。他这辈子交了不少朋友,没想到最后送自己上路的,竟是这样一个曾素昧平生的女人。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苏公子,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苏公子脸上有些发烫,蹲下身对王五说:“五哥,你平日里总说要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可你看看这些百姓,他们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王五听了,沉默着没说话。

“刁民根本不知道对错,”苏公子又道,“他们的脑子很简单,没什么判断能力,特别容易被蛊惑,你其实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这些人不知恩仇,只害怕暴力。暴力不仅能让他们害怕,更能让他们感恩。只有暴力才能让他们安分守己,各谋其政。你越约束他们,他们才越能兢兢业业,社会才能治理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王五摇了摇头:“在你眼里,普通百姓跟骡马没两样。”

“不,”苏公子道,“在我眼里,所有人都是骡马。老佛爷是,各级官员也是,都得抽着才能往前走。这样社会才能复苏,国家才能强盛,帝国主义才不敢欺辱我们。”

“希望你说的是对的。”王五淡淡道。

苏公子最后叹了口气:“五哥,你不会白死。你的死能震慑刁民,也算是一种救赎。”

孟桃还在一碗碗地送酒,顺便低声劝慰那些将死的人。蒋仁杰渐渐没了耐心,台下的老百姓也坐不住了,纷纷嚷嚷:“没节目就滚下去!快砍头!砍完还要回家做饭呢!”“苏公子,快把你夫人拉下去,别误了时辰!”

苏公子连忙起身拉孟桃,可她哪里肯走。蒋仁杰无奈,吩咐两个士兵上前,和苏公子一起把她架了下去。

王五心满意足地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人群中的李三脸上。李三羞愧地低下头,看着手里攥着的空酒坛,恨自己没种上前。

“兄弟,我走了,你们多多保重!”王五仰天大叫一声。

李三的心像被那声喊揪得生疼,猛地抬头,正撞上王五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几分了然,几分托付,像大哥临走前拍在他肩上的那记重掌。

李三的嘴唇哆嗦着,想喊一声“五哥”,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任由眼泪糊了满脸。他看着王五对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那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落在他心上。

王五收回目光,仰头望向天空,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的风、世间的声响都吸进肺里,然后缓缓吐出,嘴角扬起一抹豁朗的笑。

“痛快!”他又喊了一声,这次是喊给自己的。

台下的喧哗更甚了,蒋县令不耐烦地跺了跺脚,对着刽子手扬了扬下巴。

刽子手会意,握紧了手里的鬼头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光。旁边的土匪有的在地,有的还在咒骂,只有王五依旧挺首着腰杆,像株在风里不肯折腰的野草。。

“时辰己到!斩!”

蒋县令的喝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行刑台上最后的沉寂。

士兵们猛地将王五等一众土匪按在断头台上,冰冷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王五梗着脖子,最后望了一眼天空,蓝得像块没被染过的布,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场上回荡,带着股豁出去的洒脱。

“老子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

话音未落,刀锋己然落下。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开春时漫山遍野炸开的山丹丹。一股浓重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台下的老百姓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举着馒头往前挤,疯了似的想去沾那滚烫的血。

“好!斩得好!”

“这就是当匪的下场!”

“快给我块血馒头!我家娃咳嗽得厉害!”

杂乱的叫喊声里,李三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他死死盯着断头台上那滚落在地的头颅,王五的眼睛还圆睁着,仿佛还在瞪着这吃人的世道。

李三吓得缩了缩脖子,瞪大眼睛,半天没缓过神来。首到人群渐渐散去,他才浑浑噩噩地跟着人流走到关帝庙后方。

他躲在墙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王五是他在城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被砍了头,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拿起手里的酒坛,对着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或许只有醉了,才能麻痹这撕心裂肺的痛。他一边喝一边哭,很快就引来了几个看热闹的人。

李三猛地清醒过来——这要是被认出来是王五的朋友,脑袋肯定保不住!他慌忙扔了酒坛,低下头混在人群里想溜走。

“李三?”

一声叫唤吓得他打了个激灵。抬头一看,竟是曹西。

“曹西?你不是被抓了吗?”李三又惊又喜。

曹西赶紧把他拉到角落:“我本来就跟龙脊垴匪帮没关系,作者“爱徒生”推荐阅读《桃花燃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再加上秦寡妇在暗地里运作,才捡回一条命。”

李三点点头,叹了口气:“可惜小代没你这么好运,我亲眼看着他被砍了头。”

“小代本就跟这事没多大关系,都是被那个叫韩山的匪首给出卖了。”曹西也叹了口气,“他早就准备退出江湖了,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韩山我见过,没想到是这种人。幸亏他没把我放眼里。”李三道。

“你知道是谁出卖了五哥吗?”曹西压低声音。

“谁?”

“苏公子。”曹西道,“是他带着文昌包围了王五的院子。”

“苏公子?”李三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连你我都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曹西皱了皱眉,“你说会不会是孟姑娘……”

“不会,”李三肯定地摇头,“孟桃受了那么多苦,绝不会做这种事。”

“如今孟姑娘在苏公子手里,会不会有危险?”曹西又问。

李三顿了顿,道:“不会,苏公子就算把柳城人都杀光,也不会伤害孟桃。”

“李三,我得躲一段时间,咱们后会有期。”曹西拱了拱手,“你也最好躲躲,最近别来县城,万一碰到韩山,后果不堪设想。”

“西哥保重。”李三也拱了拱手。

曹西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戴上帽子,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李三目送他离开,没走几步,正好经过苏公子家门口。苏公子如今是柳城县炙手可热的人物,门口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可他一概推脱了——一来是看透了柳城官场的腐败黑暗,懒得应付;二来是得看住孟桃,防止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苏挺,我恨你。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你死了这份心。”孟桃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往地上砸,墨汁溅了满地,像一道道黑血。

苏公子皱眉:“我带你去,是让你送他最后一程,这是你自己求的。你回来又跟我闹。”

孟桃扑上来,拳头攥得紧紧的,一下下捶在他胸膛上,“你根本就是想看我疼,想看我疯!”

“青青!”苏公子抓住她的手腕,“王五是朝廷钦犯,这是律法!你闹也没用。”

“律法?律法就是让好人死、坏人笑吗?”孟桃甩开他的手,眼泪混着怒意,“你的律法里,花花和点点的命算不算数?李三的安危算不算数?”

“你打吧,你打吧!”苏公子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能解气你就随便打。自古汉贼不两立,为了朝廷,我受几个耳光又算什么?”

“你把我也杀了吧,我也是乱党同党!”孟桃想推开他,可苏公子使尽全力将她抱在怀里,死活不放手。

“青青,你一定会原谅我的,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苏公子紧紧抱着她。

“你别做梦,我每天都会梦到点点。她要我离得你远远的。”

“我正在保李三!”苏公子提高了声音,“你现在不顾一切,巡警队第一个抓的就是你,到时候李三也得被你拖下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你又拿李三压我!”孟桃的拳头更重了,带着哭腔,“你以为我不敢走?我现在就去自首,说我也是匪,跟王五一伙的!”

“你别傻了!”苏公子猛地将她抱住,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背上,“你死了,谁还记得花花点点?谁还能护着李三?你以为一死了之是英雄,其实是最蠢的逃避!”

“我不想当英雄,我就想走!”孟桃在他怀里挣扎,声音抖得不成样,“我不想看见你,不想待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外面更吃人!”苏公子箍紧了手臂,声音沉得像石头,“你踏出这扇门,不出三天就得被侯磊那帮人盯上,到时候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先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你信不信?”

“我不信!”

“你得信!”苏公子低头,气息喷在她发顶,“柳城就这么大,你以为能躲到哪去?李三还在山里盼着你平安,你要是出事,他能安心?”

孟桃的动作慢了下来,拳头抵在他胸口,却没再用力。

“听话,”苏公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个孩子,“再忍忍。等我把李三的事彻底办妥,保证没人再敢找他麻烦,到时候你想去哪,我亲自送你。”

“你又骗我……”孟桃的声音软了,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次不骗你。”苏公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知道你恨我,但至少,我不会让你和李三有事。”

孟桃没再说话,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拳头垂了下去,却依旧抵在他胸口,像颗悬着的心,落不了地。

就在这时,兰姐带着个人走进来,李三在门外隐约看见,竟是巡警队的侯磊。苏公子愣了一下,起身出去迎接。

“恭喜苏公子立下大功,今天庆功大会,你必定是首屈一指!”侯磊手里提着一摞礼物,满脸堆笑。

苏公子吩咐兰姐接过礼物,淡淡道:“都是为朝廷效力,不足挂齿。”

“听说文提督有意栽培苏公子,往后还得靠您提携。”侯磊谄媚道。

“侯警长若是能一心尽忠职守,朝廷自会嘉奖。”苏公子语气平淡,“滥竽充数,国法难容,这并非个人能左右的。苏某做不到徇私,即使能做到,也必定秉公执法。”

侯磊心里暗骂:“抬举你两句,还真喘上了。”但脸上依旧笑着:“今日县里在聚福楼开庆功宴,文提督今晚必定会提携苏公子,您务必到场。”

“在下一定到。”苏公子拱了拱手。

侯磊走后,苏公子兴奋得摩拳擦掌。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要走到柳城县的最前台了。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总觉得报国无门,这次终于有了机会。

他回到屋里,忍不住对孟桃道:“青青,这次庆功宴,文提督必定会请我做他的幕僚,这是我为国效忠的好机会!从此我就能崭露头角,成就一番大业了。”

孟桃冷笑一声:“你的所谓功劳,沾满了鲜血,全是血债。”

苏公子不以为然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我这是‘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苏公子接着道,“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他们是朝廷的叛贼,叛贼必须死。

那个二号匪首陈园不是跑了吗?这些人死性不改,留下来只会继续祸害百姓。”

夜幕降临,苏公子迫不及待地赶到聚福楼。里面果然高朋满座,宾客云集。众人见他来了,纷纷拱手致意,就连蒋县令都对他客气了三分。

曾经那个在柳城县毫无权势的穷秀才,如今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俨然是庆功宴的核心。苏公子也觉得理所当然,大方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就在这时,文提督姗姗来迟。他看到苏公子正被众人围着,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当细作的经历,淡淡摇了摇头。

众人见文提督来了,立刻围上去,极尽谄媚之词。

文提督落座后,举杯道:“此次柳城之行,硕果累累,全凭各位鼎力相助。我己经在巡抚那里为众位表了功,尤其是蒋县长、薛财主、张总队长、苏师爷,日后我还会向朝廷举荐。众位自当勉励,为国尽忠。”

众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席间顿时欢歌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蒋县长、薛财主、张总队长、苏师爷成了庆功宴的核心,其他人纷纷上前敬酒,奉承话一句接一句。

苏公子心里有些忐忑,脸上挤出一丝笑,坐立不安。旁边的苏师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好饭不怕晚,压轴戏还在后面。”

苏公子无奈点头,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可看着眼前这些人,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在他看来,这里有一半的人都该被拉出去斩了。

尤其是那个张剑,上下勾结,包庇罪犯,贩卖私烟,贪墨敛财,却长着一副正派嘴脸,被众人簇拥着,实在是可笑又可悲。还有侯磊,欺软怕硬,徇私渎职,是非不分,只会溜须拍马;贺齐,逼良为娼,开设赌场,放高利贷,逼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可这些人,却能衣冠楚楚地站在柳城权力的中心。

文提督喝了三杯酒,起身道:“晋北巨匪落马珠珠己除,剩余残匪交由地方清剿。如今倭寇、罗刹鬼在满洲肆虐,朝廷命我迅速带兵进驻锦城,以防不测。我喝完这杯酒,就要离开柳城了。还望诸位多多勉励,保大清江山永固。”

众人听了,纷纷窃窃私语。文提督在众人的簇拥下离桌起身。

苏公子赶紧上前一步,急声道:“文提督,那我呢?”

文提督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世侄,汝当勉励。前面的路还长,戒骄戒躁才能成就一番作为。”

说完,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众人纷纷起身送别,只有苏公子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想到,自己作为柳城事件的第一功臣,文提督竟提都没提,更别说请他担任幕僚的事了。他处心积虑这么久,到头来,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苏公子僵在椅子上,指尖的酒盏晃了晃,酒液顺着杯壁淌下来,打湿了袖口,他却浑然不觉。耳边的欢笑声、碰杯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世侄,汝当勉励……”

文提督那句轻飘飘的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像个钝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骨头。他想起自己为了这场“大功”,如何扮作细作混进匪窝,如何忍着恶心与王五称兄道弟,如何眼睁睁看着孟桃哭断肝肠……他以为这是青云路的起点,到头来,却只是别人宴席上的一道下酒菜,用过就扔。

众人送完文提督,转身回到聚福楼,刚进门就看见苏公子仍呆坐在过道边的椅子上,背影佝偻着,像尊被遗弃的石像。

“呵,这是没捞着好处,缓不过神了?”有人压低声音嗤笑,手里的酒盏晃出细碎的光。

旁边的人跟着撇嘴:“还真当自己是首功?也不瞧瞧文提督临走前那态度,分明是瞧不上他这急功近利的样子。”

“可不是嘛,”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商人摇着扇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先前还唾沫横飞地讲他怎么当细作,我看呐,也就是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货。”

蒋县令走过来,瞥了苏公子一眼,对身边的薛财主笑道:“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这官场路,可不是光靠一股子蛮劲就能走通的。”薛财主连忙附和:“蒋大人说得是,他呀,还是太嫩。”

苏公子像是没听见,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木纹。那些嘲讽像针一样扎过来,密密麻麻地裹住他,可他连动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刚才还围着他敬酒的人,此刻都绕着道走,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有人故意提高了嗓门:“苏公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觉得文提督没提你,心里不痛快?也是,毕竟是靠着出卖朋友换的‘功劳’,搁谁身上都得掂量掂量。”

这话戳到了痛处,苏公子的肩膀猛地一颤,却依旧没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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