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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不是云

小说: 桃花燃烬   作者:爱徒生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桃花燃烬 http://www.220book.com/book/UZ26/ 章节无错乱精修!
 

夜里陈落吹灭油灯的“噗”声刚落,李三就像被抽了线头的木偶,蹑手蹑脚地挪到炕边,鞋都没敢穿实,赤着脚往过道溜。过道里黑黢黢的,只有门缝里漏进点月牙儿光,能微微看到小窑上的帘子。

“桃子。”李三压低了声,像偷东西的耗子,反手掀开帘子。

孟桃笑靥如花,微光照在她脸上,看得清眉眼间的嗔怪:“作死呢?这动静,陈落没睡着也得被你惊着。”

“她早睡沉了,我听着炕都没动一下。”李三凑过去,一股脑儿钻进她的被窝,粗布衣裳蹭着草垫沙沙响,“白日里那么多人,想说句话知心话都难,可把我憋坏了。”

李三的手刚碰到孟桃的腰,就被她按住。小窑里的油灯晃了晃,把他眼里的急火照得明明白白。

“别,”孟桃的声音压得低,气音混着呼吸扫过他的耳,“陈落还没睡熟呢,灶房的灯刚灭。”

李三却不管,胳膊一使劲将她圈进怀里,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糙胡茬蹭得她颈窝发颤:“我想你了。”

“想也得忍着。”孟桃想挣,腰却被他箍得更紧,“你炕上不是有大老婆吗?白天背了一路,夜里不去陪着?”

“胡说什么。”李三的手往她衣襟里探,指尖烫得像火,“她只是……只是死去朋友的遗孀,照顾她是出于道义。你才是我心窝里的人,我这心,只给你一个人。”

孟桃被他说得心软,嘴上却不饶人:“怕不是陈落在你背上磨磨蹭蹭,把你那点心思勾出来了?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是蔫不正经。”

“天地良心。”李三扳过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缠在一处,“我背着她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会子能抱着你。”说着就往她唇上凑,吻得又急又重。

孟桃被吻得喘不过气,推他的手渐渐软了,抵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下:“轻点,要被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李三含着她的唇含糊道,手己经摸到她的发间,解着简单的发髻,“我要让全村都知道,我李三心里只有你孟桃一个。”

“疯了。”孟桃笑着躲开,发丝散下来,被他攥在手里把玩。油灯的光落在她脸上,鬓角的细汗泛着光,看得李三喉头发紧。

他突然拦腰将她抱起,往草垫上放时动作却轻得很,像捧着易碎的瓷。“桃子,”他伏在她耳边,声音哑得厉害,“我这心里头,早就被你占满了,再容不下旁人。”

孟桃的心像被什么烫了下,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就你嘴甜。”

“是真心的。”李三吻着她的耳垂,手抚过她的脊背,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等新窑盖好了,就让陈落搬过去,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我们把这段时间攒的都补回来,炕都不让你下。”

“谁要跟你补。”孟桃嘴硬,指尖却在他背上轻轻画着圈,“到时候陈落怎么办?”

“她……”李三顿了顿,咬了咬她的唇角,“她是个苦命人,咱们好好待她就是。但我这身子,这心,全是你的。”

话落时,他的吻又落下来,这回落得又慢又柔,像山涧里的水,一点点漫过心尖。孟桃闭着眼,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听着他擂鼓似的心跳,突然觉得这低矮的小窑,竟比任何地方都安稳。

“轻点……”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带着点颤。

李三低低应着,动作却没停,只是更轻柔了些。油灯的光在墙上晃出交缠的影子,混着外面偶尔刮过的风声,把这方寸天地里的情意,裹的严严实实。

缠绵过后,油灯的光只剩一点昏黄,映得两人交缠的手臂泛着暖光。李三的手在孟桃小腹上轻轻,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衫渗进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桃子,”他的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纱,“不管这肚子里的是谁的,到了我跟前,就是我的种。我会疼他,跟疼小文一个样,将来盖房娶媳妇,样样不少。”

孟桃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下,又酸又软。她抬手按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傻子。”

李三笑了笑,把脸埋进她颈窝,呼吸带着点酒后的微醺:“我知道你这阵子在外头……不易。但到了家,就啥也别怕。”

孟桃没接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她清楚这半年多自己只跟他一个人亲近,可这话没法说——在李三眼里,她是那个“走了又回来”的孟桃,是村里闲话里“不定揣着谁的种”的疯婆娘。

解释起来,反倒像欲盖弥彰,不如就随他怎么想吧,那能将李文当亲生孩子待,就能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当亲生孩子待。

窑洞里静得能听见灯芯余烬爆开的轻响,陈落蜷在炕角,指尖攥着被角,指节泛白。过道里的低语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心上——那声音里的热乎气,是她从未从李三那里得到过的。

陈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被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过道里的呼吸声渐渐匀了,可她眼前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张尚泽那双总带着点笑的眼睛,正弯着看她。

被卖到他跟前时,她后背的伤还在流脓,是前家男人用烧火棍打的。牙婆把她推搡到院里,她就那么跪着,双腿忍不住的发抖,跪都跪不稳。

然后就听见他吹着口哨从屋里出来,靛蓝色的衫子被风掀起个角,手里还把玩着颗刚摘的野山楂。“这模样,倒是周正。”他蹲在她面前,用山楂碰了碰她的脸,“跟我过日子,保准对你好。”

她那时不信,只当是男人哄人的话。首到他真的借了钱把她买下,当晚就烧了热水让她洗澡,还找出件干净的旧褂子给她穿。她缩在炕梢一夜没敢睡,却听见他在炕头打着轻鼾,天亮时睁眼,见他正盯着她看,眼神里没半分龌龊,只挠了挠头说:“锅里温着粥,你垫垫。”

日子久了她才知道,这男人看着吊儿郎当,心却细得很。知道她怕生,就从来不让她出门。有人逗他:“尚泽,你媳妇咋总低着头?”他就瞪回去:“我媳妇腼腆,比你们这群长舌妇金贵。”

他赚了铜板,总先往她手里塞。“买块花布做件新衣裳,你穿红的好看。”“集上的糖葫芦甜,你尝尝。”她手里攥着那些带着他体温的钱,心里像揣了团火,慢慢就暖过来了。

村里的王寡妇总爱往他跟前凑,有回故意在他挑水时往他身上蹭,被他一扁担挑开:“离我远点!我媳妇一根头发丝,都比你这浑身骚气强!”这话传进她耳朵时,她正在纳鞋底,针脚一下子歪了,脸上却烫得厉害。

有人说三姨太端庄,他啐一口:“端庄能当饭吃?我媳妇笑起来才好看,俩酒窝跟盛了蜜似的。”有人提孟桃妖艳,他首接撸起袖子要打人:“再敢拿我媳妇跟那窑姐比,我撕烂你嘴!”

她那时对男女之事怕得很,夜里总往炕梢躲。他从不强求,只抱着她的脚轻轻揉,说:“不急,我等你。”后来她才知道,他总爱含着她的脚趾,说比灶上的糖块还甜。

每次从田里回来,他头件事就是把她往怀里按,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爱徒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想疯了,这一整天没碰着你,手脚都发软。”

陈落捂住嘴,把呜咽死死憋在喉咙里。油灯的余烬彻底灭了,窑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却好像又听见他吹着口哨从地里回来,喊她:“落落,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过道里的小窑静悄悄的,李三的呼吸声很沉。陈落蜷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原来被人捧在手心疼着,是那样的滋味。只是这滋味太短暂,像场醒了就抓不住的梦。

她想起张尚泽在世时,总爱捏着她的手说“落落的手比豆腐还软”,夜里翻身时会下意识把她往怀里带,怕她着凉。那时的炕是暖的,话是软的,连窗外的月光都带着甜。可如今,身边的位置空着,李三的客气像层冰,隔开了所有可能的暖意。

他会给她递热汤,会帮她修漏风的窗,会在李文哭闹时笨拙地哄着,却从不会像对孟桃那样,眼里带着火烧似的急,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黏。那份客气,是体谅,是责任,却独独没有半分像对孟桃那样的、不管不顾的贪念。

她想起白日里孟桃冲她眨眼睛笑,想起李三给两人夹菜时自然的模样,突然明白,有些位置,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眼泪悄没声地渗进枕套,混着陈年的霉味,涩得人喉头发紧。外面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像谁在轻轻叹息。陈落翻了个身,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心里空落落的——原来这相敬如宾的日子,比孤孤单单一个人,更让人难熬。

天快亮时,李三才轻手轻脚溜回正屋。陈落听见他踩在地上的响动,赶紧闭紧眼装睡,睫毛却控制不住地发颤。他的脚步声停在炕边,带着点外面的寒气,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着的、属于孟桃的皂角香。

李三站了片刻,像是怕惊醒她,脱鞋时动作格外轻。炕沿微微一沉,他躺了下来,隔着半尺远的距离,中间还拉着一张帘子。呼吸匀匀地落在被面上。陈落攥着被角的手松了松,心里那点酸涩却像发了芽的草,密密麻麻地漫开来。

天亮后,孟桃伸着懒腰走了进来,盯着在灶台烧火的陈落,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尽的红晕。“妹妹早。”她笑着打招呼,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窜起来,映得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暖了些。

陈落低下头,往锅里舀水:“姐姐也早。”指尖碰到冰凉的水,才觉出自己的手有多烫。

李文揉着眼睛跑进来,看见孟桃就喊:“孟娘,我要吃你做的土豆饼!”

孟桃笑着应:“等着,这就给你烙。”转身时,瞥见陈落望着李文的背影发愣,眼里有羡慕,也有说不清的怅然。

李三进来时,正撞见孟桃往陈落碗里夹刚烙好的饼:“妹妹多吃点,昨天上山伤了元气。”陈落慌忙接过来,小声道了谢,却没怎么动筷子。

李三摸了摸后脑勺,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只把自己碗里的窝头夹给了李文。

饭后,张聚财带着人来送木料,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李三扛着木料来回跑,孟桃在一旁递水递毛巾,两人配合得默契,偶尔相视一笑,眼里的热乎气藏都藏不住。

陈落抱着李文站在门口,看着孟桃踮脚给李三擦汗,看着李三接过毛巾时顺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李文突然指着孟桃的肚子:“娘,孟娘的肚子是不是胖了?”

陈落的心猛地一跳,低头看了看孟桃的衣襟,果然比刚回来时更大了些。孟桃听见了,笑着捏了捏李文的脸:“是呀,里面揣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呢。”

李三正好扛着木料过来,闻言脚步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欢喜盖过,粗声粗气道:“以后小文就是哥哥了,得学着疼人。”

陈落的目光落在孟桃的肚子上,又移到李三脸上,突然明白了他夜里那句“不管是谁的种”里藏着的疼惜。她悄悄退了两步,回了窑洞,坐在炕边望着窗外——院子里的喧闹声隔着门板传进来,闷闷的,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她从箱底翻出张尚泽的旧帕子,上面绣着朵快褪色的桃花。指尖抚过那歪歪扭扭的针脚,眼泪又掉了下来。原来有些人,有些位置,不是争就能得来的。

帕子上的桃花被眼泪浸得发皱,陈落忽然想起李文出生那天,张尚泽抱着襁褓里皱巴巴的小家伙,手忙脚乱得差点把孩子摔了。他那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凑到她耳边说:“落落,你看他眉眼,多像你,以后定是个疼人的。”

那时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父子俩脸上,暖得像层金纱。李文学会的第一声“爹”,张尚泽高兴得在院里翻了个跟头,把刚摘的桃全分给了邻里,逢人就说“我儿子会叫爹了”。

可如今,这孩子却脆生生地喊别人“孟娘”,对着李三露出依赖的笑。陈落把帕子紧紧攥在手里,指腹磨过那朵褪色的桃花,心里像被钝刀子割着——尚泽,你看,咱们的小文,渐渐不记得你了。

窑洞外传来李文的笑声,混着孟桃的叮嘱:“慢点跑,别摔着。”陈落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看见孟桃正牵着李文的手,教他辨认院里的野菜。李文时不时仰起小脸,跟孟桃说着什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李三扛着木料从旁边过,瞧见了,也跟着笑,伸手揉了揉李文的头:“跟你孟娘好好学,将来也认得哪些能吃。”

李文奶声奶气地应着,小手却悄悄攥住了孟桃的衣角。那亲昵的模样,像幅刺目的画,扎得陈落眼睛生疼。她转身回到炕边,把帕子叠好塞进箱底,压在最厚的棉袄下面——就像把那些念想,也一并压进心底最深的地方。

晌午吃饭时,孟桃给李文盛了碗稠稠的小米粥,又夹了块炖得烂熟的蛇肉:“小文多吃点,长个子。”

李文仰起脸:“孟娘,我能跟弟弟妹妹一起长大吗?”

孟桃愣了愣,随即笑了:“当然能,你们要互相疼惜才是。”

李三听着,往陈落碗里夹了块饼:“你也多吃点,看你这阵子瘦了。”

陈落低下头,小口喝着粥,粥里的暖意却暖不透心底的凉。她知道李文是张尚泽的根,是她活下去的念想,可这孩子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孟桃和李三的热络焐软了。

夜里,李文躺在床上,小手攥着陈落的衣角:“娘,孟娘说弟弟出生后,我就能睡新窑了?”

陈落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呢。”

“那我能跟娘睡一个炕吗?”李文眨巴着眼睛,“就像以前跟爹……”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小嘴抿了抿,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陈落的心猛地一揪,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能,娘永远跟你睡一个炕。”

李文在她怀里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陈落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房梁,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她知道,李文或许记不清张尚泽的模样了,但那份血脉里的牵绊,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像根细细的线,牵着她,也牵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洒下片淡淡的白。陈落轻轻拍着李文的背,哼起张尚泽以前常唱的调子,那调子在寂静的窑洞里飘着,带着点说不清的酸楚——尚泽,我会守着小文,守着咱们这点念想,好好活下去。只是这日子,终究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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