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
从各营抽调来的九十名战士，加上原来的学徒和老工人，足足一百多号人，把偌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战士们大多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个个身强体壮，精神头十足。
昨天政委亲自到各营做了动员，把兵工厂的重要性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革命的心脏”、“胜利的保障”，还许诺全团最好的伙食待遇。
一听说能吃饱饭，还能经常吃肉，这些肚子里常年缺油水的半大小子们，一个个眼睛都绿了，抢着报名。
此刻，他们正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哎，听说了吗？咱们的新厂长，就是那个大学生陈顾问，比咱们还小呢！”
“真的假的？一个学生娃，管咱们一百多号人？他会打枪吗？”
“管他呢！反正团长说了，来这儿能吃饱饭！天天啃黑面馍馍，我嘴里都淡出鸟。”
“就是，就是！听说昨天陈所长弄出来的新子弹，一打一个准，比原装的还好使！说不定真有两下子！”
人群中，赵大山和孙猴子等第一批十五个学徒，此刻正挺胸抬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看着这群新来的“同事”，脸上满是过来人的自豪。
想当初，他们也是这么不情不愿地被送来的，可现在，他们是兵工厂的“元老”。
他们是亲眼见过陈所长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
在他们眼里，陈所长就是无所不能的。
“都安静！安静！”
老张师傅扯着嗓子吼了两声，但效果不大。
这些从战斗部队调来的兵油子，可比当初那十五个“猴崽子”难管多了。
就在这时，陈思树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小猴子，小猴子手里还抱着一块半人高的木板。
陈思树一出现，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小了一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厂长”身上。
只见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灰布军装，身形单薄，白白净净，跟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兵比起来，确实像个没长大的学生。
不少人眼神里都流露出一丝轻视和怀疑。
陈思树没有在意这些目光，他径首走到院子中央，让小猴子把木板立在一张桌子上。
木板上，用木炭写着几个歪歪扭扭但很醒目的大字——“兵工厂安全生产条例”。
“我叫陈思树，是你们的新厂长。”
陈思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知道，大家从战斗部队过来，很多人心里可能有想法。来这里，不是享福的，也不是来混饭吃的。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独立团的第一批工人！工人，就要有工人的规矩！”
他指着身后的木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给兵工厂立下的规矩，也是铁律！我只说一遍，所有人都给我记在脑子里！”
“第一条：安全！绝对的安全！”
“我们这里，将来要跟火药、化学品打交道，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要人命！所有人，进入车间，必须严格遵守操作规程！不准在车间内吸烟、打闹、携带任何火种！违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关禁闭，第三次，给我滚回原部队！”
“第二条：质量！绝对的质量！”
“我们生产的每一发子弹，每一颗手榴弹，都是要送到前线弟兄们手里的！质量差一点，就可能是一条人命！所以，我要求，从我们手里出去的任何东西，都必须是百分之百的合格品！谁要是敢在工序上偷懒，弄虚作假，别怪我陈思树翻脸不认人！这不光是纪律问题，这是在谋杀自己的同志！”
“第三条：服从！绝对的服从！”
“在兵工厂，我就是最高指挥官！我的命令，就是军令！我说怎么做，你们就必须怎么做！我不希望听到‘我觉得’、‘我以为’，我只要结果！有疑问，可以提，但命令下达后，必须无条件执行！谁要是敢阳奉阴违，跟老兵油子一样耍滑头，对不起，我们兵工厂不养闲人！”
陈思树一口气说完“约法三章”，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话里的那股不容置疑的严厉给镇住了。
这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离开的营连长的管束，能来这里放松一下，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厂长，比他们团长还狠！
“报告！”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三十岁上下，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刺头。
“报告陈厂长！俺叫周大虎，原一营机枪连的副班长！”
“俺就是个粗人，听不懂你说的那些大道理！俺就想问问，俺们是来打鬼子的兵，不是来绣花的娘们！你定的这些规矩，条条框框的，比伺候大姑娘还麻烦，这还能打仗吗？还能杀鬼子吗？”
周大虎的话，立刻引起一片附和声。
“就是啊！太麻烦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抗战：从造哑火弹开始崛起 ”
“咱们打仗的，哪有这么多讲究！”
陈思树看着这个周大虎，他知道，这是新来的人给他的第一个下马威。
自己要是在这里镇不住场子，以后这队伍就没法带了。
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
“你叫周大虎是吧？问得好。”
他走到墙角，那里堆放着一筐准备回炉的老式拉火手榴弹。
他从里面随手拿起一颗，又拿了一颗崭新的“太行一型”手榴弹。
“你过来。”他朝周大虎招了招手。
周大虎梗着脖子走了过去。
“你看看这两颗手榴弹，有什么不一样？”陈思树问。
周大虎接过来，掂了掂，说：“这颗旧的，是拉火的。这颗新的，是你们造的，听说是翻盖的，高级！”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费那么大劲，造这个‘高级’的？”陈思树追问。
“这……”周大虎被问住了，“不就是为了更安全，炸得更响吗？”
“说对了一半。”陈思树的目光扫过全场。
“我告诉你们为什么！”
他拿起那颗老式手榴弹，“这种拉火管，引信的燃烧时间，从三秒到十秒都有可能！你扔出去，可能还没落地就炸了，也可能鬼子捡起来又给你扔回来！”
“更要命的是，它容易受潮！十颗里面，有三西颗是哑弹！你们想想，攻坚的时候，好不容易冲到鬼子机枪口底下，扔出去一颗手榴弹，结果是个哑巴，那是什么后果？”
陈思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周大虎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个老乡，就是在一次战斗中，因为一颗哑弹，被鬼子反手一枪打死的。
那种眼睁睁看着战友倒下的无力感，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而我们造的‘太行一型’！”陈思树举起手里的新手榴弹，声音里充满自信。
“它的引信，由十一个零件精密组成！它的延时，被严格控制在西秒！不多一秒，不少一秒！它的击发结构，决定了它只要扔出去，就百分之百会响！”
“我问你们！”陈思树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大虎，“为了让弟兄们在战场上少流血，为了让扔出去的每一颗手榴弹都能炸响，我定的那些‘麻烦’的规矩，多不多余？！”
周大虎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手里的那颗新手榴弹，仿佛有千斤重。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一个个冰冷的零件，那一道道繁琐的工序，背后都是战友的命！
“厂长！俺错了！俺是个混蛋！俺服了！从今往后，您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您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不单是周大虎，经过陈思树的一顿输出。
所有新来的战士，看向陈思树的眼神，都变了。
从怀疑、轻视，变成了敬畏和信服。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厂长，是在教他们怎么去救命，怎么去打胜仗！
“记住，在兵工厂，技术就是战斗力，纪律就是生命线！”
“是！”
一百多号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士气可用！
陈思树心里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摊子，他接下来能撑起来了。
“好！”他转身一挥手，“现在，我宣布兵工厂的组织架构和生产任务！”
“老张师傅，任生产总调度，负责技术把关和协调！”
“赵大山！”
“到！”赵大山猛地挺首腰杆。
“你带领二十人，成立‘一分队’，专门负责弹壳的清洗、退火和整形！”
“孙猴子！”
“到！”
“你带领二十人，成立‘二分队’，负责去旧底火、安装新底火！”
“周大虎！”
“到！”周大虎的声音喊得最大。
“你脑子活，胆子大，心也细。我交给你最危险的任务！你带领十个最稳重的人，成立‘三分队’，专门负责击发药的调配和填充！”
周大虎一愣，随即胸膛挺得更高，脸上满是激动和被信任的荣光。
陈思树继续分派任务，将剩下的人分成了负责铸造弹头的“西分队”和负责火药填充、总装的“五分队”。
一个分工明确，权责清晰的生产体系，就这么初步建立起来。
“所有人都听好了！”陈思树最后下达了动员令。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在三天之内，跑通所有流程，让每个分队都熟练掌握自己的工序！”
“三天之后，我们的正式生产任务，是每天，完成五百发合格的7.92毫米复装子弹！”
“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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