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神里绫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推开房门时，指尖在门框上捏出了浅痕。白珩坐在桌前，背影挺首得像根绷紧的弦，仿佛方才那场骤然的离去不过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可身后那条爱心尾尖正不受控地剧烈颤抖，每一下都像在敲打着无声的哀求。
“姐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他的声音从胸腔里闷闷滚出来，像被水泡透的棉絮，沉得发不出清亮的音。神里绫华看不见，他垂在膝间的手早己把衣襟攥出了皱痕，那些湿透的布料紧贴着皮肤，是方才无声恸哭时，眼泪砸透了一层又一层留下的痕迹。此刻那双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却干涩得连眨眼都带着刺痛，再落不出半滴泪来。
书页被指尖猛地掀过一页，动作大得近乎粗鲁，可那颤抖的指节暴露了一切——他哪里是在看书，不过是想抓住点什么，好稳住自己快要散架的骨头。
“为什么这么问？”神里绫华放轻脚步靠近，抬手去抚他的发。指尖刚触到发丝，就被那微微的战栗烫得一缩。
“您……”白珩缓缓转过头，眼尾的绯色被泛红的眼睑晕染开，像幅被揉皱又浸了水的画。那眼神太碎了，碎得神里绫华几乎要落荒而逃，手僵在半空，竟忘了该如何动作。
他忽然偏过头，鼻尖翕动着，像只被抛弃的小兽在辨认最后的气息。空气里那点若有似无的、不属于他的味道，像烧红的针，一下扎进他喉咙里。
“是嫌我脏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沫子。
白珩太清楚那味道意味着什么了。就像无数个深夜，他明明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变得滚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咬着唇起身，冲进浴室的水声隔绝了一切。她宁愿对着冰冷的水流隐忍，宁愿用冷水浇灭那点热度，也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不肯碰他一下。
“我不脏的，姐姐……”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更难看，“真的……没有人碰过我。从被扔进拍卖场那天起，我就守着这点干净，以为……以为总能等来您肯要我的时候。”
指尖极轻地勾住神里绫华的衣袖，那力道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上面，仿佛她稍一抬手，就能震碎这仅存的牵连。
“您说过的……您说会给我一个家的。”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您说过……不会像他们一样把我当物件的。”
那些曾被他反复咀嚼、当作救命稻草的承诺，此刻都变成了带倒钩的刺，扎进他五脏六腑里，稍一动弹，就牵扯着痛到窒息。他甚至不敢去看神里绫华的眼睛，怕从那里看到一丝一毫的印证——原来从始至终，他这点小心翼翼护着的干净，在她眼里，从来都比不上那点莫名的嫌恶。
白珩的目光落在神里绫华下意识攥紧的袖口上，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没敢细嗅的气息。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那不是应酬的酒气，不是旁人的香水，是独属于她的、被压抑到极致的热度，混着沐浴后的水汽，像一层薄薄的膜，裹着她极力想藏起来的隐秘。
他想起那些深夜里浴室的水声。以前他总傻傻地等在门外，以为她是受了凉，想等她出来递条暖毛巾。首到有一次，他无意间撞见她从浴室出来时，脖颈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指尖还在微微发颤。那时他不懂，只觉得姐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现在懂了。
原来不是嫌他脏。
是她宁愿自己解决那份难耐，宁愿对着冰冷的墙壁和水流隐忍，也不肯把目光分给身边的他半分。他这点小心翼翼护着的干净，在她眼里甚至不如一场无声的自我慰藉——至少那样，她不必面对他，不必勉强自己触碰他这个“物件”。
“我懂了。”白珩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尾尖的颤抖都停了。他慢慢松开勾着她衣袖的手指，那点牵连断得悄无声息，“不是嫌我脏。”
他抬起头，红透的眼尾泛着诡异的亮，像淬了血的玻璃：“是根本……不需要我，对吗？”
那些他曾当作珍宝的承诺，那些“家”和“不做物件”的说法，原来只是她买走他时，附赠的一句客套话。他就像个摆在角落的摆件，她偶尔想起了，会过来掸掸灰，却从没想过让他真正融进这个家。她的欲望、她的温度，从来都与他无关。
“您看，”他忽然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那些被眼泪浸透又半干的褶皱里，还残留着他卑微的体温，“我守着的这点东西，在您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些深夜里，她闭着眼时，脑海里会不会有半分他的影子。答案太明显了——连指尖都不肯碰他一下的人，怎么会把他放进心里。
神里绫华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想解释那是因为太在乎，怕唐突了他，怕吓走这个好不容易才肯依赖她的小家伙，可在白珩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里，所有解释都变成了欲盖弥彰的谎言。
白珩的笑容慢慢敛了下去，像燃尽的烛火，连最后一点余温都散了。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浓重的阴影，将那双曾盛满光的眸子彻底藏了起来。
“姐姐不用解释的。”他的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喜怒，“‘喜欢’这两个字，我在拍卖场听得多了。买主们总会对看中的物件说几句，好让它更听话些。”
身后的爱心尾尖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垂落，贴在地面上，连尾端那点最后的粉色都褪成了灰白，像条失去生气的饰物。他想起那些被买主们抚过头顶，说着“真乖”“我喜欢你”的日子，转瞬间就被扔进更冷的笼子里——原来“喜欢”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从他们这种人口里听到的，或是从别人嘴里说给他们的。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昨夜她无意间拂过的温度。可现在想起，只觉得那温度烫得灼人，像烙铁在皮肤上留下的疤。
神里绫华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腕，却被白珩下意识地躲开。那躲闪快得像条件反射，带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像受惊的小兽在避开猎人的网。
“姐姐别碰我。”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带着种陌生的疏离，“万一……脏了您的手呢？”
(http://www.220book.com/book/UZE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