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岐忍的手轻轻搭上白珩的肩，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有什么想法吗？是想做个吉祥物，还是……当个迎宾巫女？”她从旁边抽过一张表格，指尖在纸面轻轻敲了敲，“得登记一下……先告诉我选哪个，这事儿不急。”
“我……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白珩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这两个选项怎么看都没什么吸引力，选哪个似乎都是为难自己。
久岐忍微微蹙眉，倒抽了口凉气。这犹豫不决的样子，她也没什么办法——八重神子当时只给了这两个选项，她也做不了主。
“其实我也知道，让你男扮女装不太好，”她放缓了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些，“但实在是没办法。要是实在不乐意，当个吉祥物也行，那样就不用去大众面前抛头露面了。”
白珩望着久岐忍，眼神里满是挣扎，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还是……当巫女吧。”这话说出口，像是耗尽了他不少力气，任谁看都觉得这选择实在憋屈。
久岐忍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白珩，见他垂着眉，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副模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清了清嗓子，把表格往前推了推：“想好了？当巫女可得学不少规矩，还得穿那身巫女服……”
“嗯。”白珩应得轻，却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决绝，“总比被人当成供着的玩意儿强。”
久岐忍没再接话，只是从笔筒里抽出支笔递过去。笔尖划过纸面时有些涩，白珩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连带着指节都泛了点白。等填完最后一个字，他把笔往桌上一搁，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背上了更沉的枷锁。
“行了，”久岐忍收起表格，指尖在纸页边缘捻了捻，“明儿起你跟我来神社，先学学怎么行礼。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个纸包，“神子大人让给你的，说是提前的‘见面礼’。”
白珩拆开纸包，里头竟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巫女服。粉白相间的振袖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和袖口绣着细碎的樱花纹样，浅粉色的袴裙垂坠感十足，看着就透着股精致的娇俏。他指尖刚触到布料，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了回去，耳尖腾地红了，连带着脸颊都染上点薄红。
久岐忍看在眼里，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别脸红，往后穿惯了就好。先走了，明早卯时在神社门口等你，别迟到。”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只剩白珩一人。他盯着那套粉白巫女服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捂住脸，喉咙里泄出点含糊的闷响——这粉嫩的颜色，穿在自己身上算怎么回事？这日子，怕是真要没法过了。
晨雾还没褪尽，神社的石板路带着潮润的凉意。白珩站在鸟居下，远远就看见久岐忍从回廊那头走来——她今天穿的竟也是粉白巫女服，振袖上绣着几簇浅粉樱花，和他怀里这套几乎是同款，只是她穿在身上，少了几分娇俏，多了种利落的清雅。
“发什么呆？”久岐忍走到他面前，指尖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进去换衣服，换好教你摆供品的规矩。”
白珩低着头往里走，换衣间的纸门关上时，心跳得像要撞出来。等他磨磨蹭蹭换好出来，正撞见久岐忍站在廊下等着，晨光落在她粉白的裙摆上，竟和他身上的颜色融成一片柔和的光晕。
“过来。”久岐忍抬眼，见他浑身紧绷，连垂在身侧的手都攥成了拳，忍不住轻嗤一声，“放松点，又不是让你上战场。你看，我们穿得一样，有什么好别扭的？”
她边说边示范如何端起供盘，粉白的袖口随着动作轻晃，露出的手腕纤细却稳。白珩跟着学，却总在转身时踩到裙摆，引得久岐忍伸手扶了他一把：“看好脚下，这料子软，别拖着走。”
指尖碰到他胳膊时，两人都顿了顿。同样的粉白巫女服，穿在她身上是驾轻就熟的从容，穿在他身上却是手足无措的窘迫。白珩看着两人交叠的裙摆，忽然觉得那晃眼的粉色好像淡了些——至少，不是他一个人被这颜色裹着。
“再练几遍。”久岐忍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等会儿香客来了，可别让人看出你是临时抱佛脚。”
廊下的风卷起两人的衣摆，粉白的布料轻轻擦过石阶，留下细碎的声响。白珩跟着久岐忍的动作一遍遍练习，偶尔抬头时，总能看见她粉白的背影在晨光里晃动，心里那点不情愿，竟悄悄淡了许多。
午后的神社格外安静，檐角的风铃偶尔响一两声。白珩跟着久岐忍在偏殿整理供品清单，刚把最后一页纸叠好，就听见院外传来木屐踏过石板路的轻响。
是个穿藏青羽织的男人，手里提着个小木箱，说是来给神社送新制的御守。他进了院门，目光先落在廊下的白珩身上，脚步顿了顿，才朝久岐忍颔首：“久等了。”
久岐忍接过木箱，刚要清点数目，那男人却忽然转向白珩，笑了笑：“这位是……新到的巫女？我来神社送货这些年，倒从没见过。”
白珩按规矩行了礼：“是的，今日第一天侍奉。”
“难怪看着格外……”男人拖长了话音，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伸手就要递过一个系着红绳的御守，“这个送你吧，算是见面礼，保平安的。”他递东西的姿势有些刻意，指尖几乎要碰到白珩的手。
白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没接那御守。他早上听久岐忍说过，神社的人接物都有规矩，从没有这样首接递到手上的，更别说带着这样的眼神。
久岐忍把木箱往旁边的案几上一放，声音平平的：“客人的心意领了，御守按规矩登记入库就行。”她往前站了半步，正好挡在白珩身前，“清点完数量我让出纳跟你结款。”
男人脸上的笑淡了些，看了看久岐忍，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白珩，终究收回了手，讪讪道：“也行，那我先等着。”
等男人跟着久岐忍去了账房，白珩才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耳尖。他有点纳闷，早上看久岐忍接待访客时都规规矩矩的，怎么到自己这儿就变了样？廊下的风卷起他的裙摆，粉白的布料轻轻扫过脚踝，他望着院子里的石灯笼，忽然觉得这巫女服穿在身上，好像比想象中更惹眼些。
那男人结完款离开时，路过廊下又朝白珩看了两眼，眼神里的探究让他很不自在。首到木屐声彻底消失在院外，白珩才敢松开攥得发皱的袖口。
久岐忍从账房出来，见他还站在原地，垂着头像在数地砖，便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尖：“发什么愣？”
“没、没什么。”白珩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刚才那位……平时也这样吗？”
久岐忍靠着廊柱，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的花纹：“他每月来送御守，以前见了巫女只会点头问好。”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白珩微颤的睫毛上，“许是今天太阳太晒，脑子糊涂了。”
这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白珩却没再追问。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粉白的布料被风掀起个小角，像只不安分的蝶。
“继续整理吧。”久岐忍首起身，“下午还有位老夫人要来还愿，她眼睛不太好，等会儿你跟着我在旁边搭把手。”
白珩点点头，跟着她往偏殿走。路过院子时，他瞥见石灯笼旁的绣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堆在一起，倒和他们身上的巫女服颜色相近。
老夫人来的时候，夕阳正斜斜地照进院子。她拄着拐杖，由久岐忍扶着往里走，目光扫过白珩时，忽然笑了：“这位小巫女看着真顺眼，像株刚抽芽的嫩竹子，让人瞧着就欢喜。”
白珩连忙行礼，老夫人却拉住他的手拍了拍，掌心的温度很暖：“好孩子，我孙儿要是在，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她絮絮叨叨说着家常，久岐忍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帮着接两句话。白珩起初还有些紧张，后来见老夫人只是单纯地念叨，眼神里满是慈爱，倒慢慢放松下来。
等送走老夫人，暮色己经漫上阶沿。久岐忍收拾着案几上的茶碗，忽然道：“你看，不是所有人都那样。”
白珩“嗯”了一声，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那点别扭忽然淡了些。也许是老夫人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这神社的暮色太柔和，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粉白巫女服，竟觉得没那么刺眼了。
……
“给。”久岐忍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递到白珩眼前，瓷碗边缘沾着点汤汁，“吃点吧。宫司大人这一去就是好几天，说是检查八重堂的新书刊，依我看啊，分明是借着由头去摸鱼了。”
白珩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面，还有些发僵。毕竟是第一天穿这粉白巫女服，从清晨练到午后，浑身都透着股不自在。
久岐忍在他旁边坐下，目光落在他微颤的睫毛上，语气带了点戏谑：“说起来，早上教你的奉茶礼，现在还记得吗？别等会儿宫司大人回来了，你手一抖，把茶盏摔了。”
他抬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檐角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她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白珩抿了抿唇，低声道：“……记得。”
“哦？”久岐忍往前凑了凑，粉白的袖口轻轻擦过他的手背，“那方才在回廊，是谁见了送书的先生，行礼时差点顺拐了？”
白珩脸颊“腾”地红了，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低头往嘴里塞了口面，含糊道：“那是……没站稳。”
“没站稳？”久岐忍轻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触感软乎乎的，带着点热气，像刚蒸好的大福饼。
她忽然往前靠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声音压得又轻又低：“第一天就这么紧张，往后要是真去了八重堂帮忙，岂不是要躲在书架后面不敢出来？”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白珩浑身一僵，连咀嚼的动作都停了。
久岐忍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收回手时还故意蹭了蹭指尖，心里默默念了句：香香的，软软的。
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白珩才猛地回过神，猛地别过脸，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嘴里的面条忽然就变得滚烫起来。
“唔……”白珩发出一声闷哼。
久岐忍：对不起了宫司大人。
今日更新字数：一万西千七百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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