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镇的秋意比往年更浓些，镇口的百年梧桐树叶被风染成金褐，簌簌落在刚翻新的石板路上，像铺了层柔软的地毯。小杰站在记忆馆的落地窗前，看着工人们最后一次擦拭展柜里的旧物——纺织厂的老式机床模型旁摆着褪色的蓝布工装，彤彤父亲修复的雕花木门样本下压着泛黄的厂报，最显眼的位置挂着那张被岁月磨得边角发卷的“梧桐镇地图”，是彤彤十岁时用蜡笔涂画的，如今被装裱得格外郑重。
“小杰哥，尝尝刚出炉的桂花味梧桐糕？” 彤彤的声音带着笑意从门口传来，她穿着浅米色的围裙，手里捧着竹制托盘，热气在微凉的空气里凝成白雾。这半年来，她的梧桐糕铺子搬进了翻新后的老巷，木质招牌“彤彤家梧桐糕”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门口的木架上挂满了她拍的照片：晨雾里的老梧桐、老工人们修补机床的皱纹、小杰低头改图纸时的侧脸。
小杰接过糕点，指尖触到温热的竹盘，像触到了童年某个放学后的黄昏。他咬下一口，桂花的甜混着糯米的香在舌尖散开，没有青红丝——彤彤总记得他这个从小的习惯。“市集的摊子都摆好了？” 他问。今天是改造项目完工后的第一个周末，镇上要办“老时光市集”，消息早就传遍了邻近村镇，天不亮就有老人搬着小马扎往梧桐树下凑。
“都好了！王大爷他们在树底下搭了戏台，说要唱当年纺织厂的歌呢。” 彤彤眼睛亮晶晶的，抬手给小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你设计的那个‘时光钟塔’，刚才试鸣笛了，好多人听到都哭了。” 她指的是那座由纺织厂老烟囱改造的钟楼，小杰特意请人复原了当年上下班的笛声，刚才第一声长鸣响起时，树下的老工人们忽然集体沉默，接着有人抹起了眼泪。
小杰望着窗外的热闹，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半年前他还在为改造方案和村民争执，有人拍着桌子骂他“读了几年书就忘了本”，有人红着眼问他“拆了老房，我们的根往哪儿扎”。是彤彤拉着他走街串巷，看老木匠父亲在昏暗的作坊里打磨木榫，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叶落归巷甜糕正暖》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听纺织厂的张阿姨讲“厂子最兴旺时，几百号人一起吃午饭，饭盒碰撞声比鞭炮还响”，也是她在深夜的铺子帮他整理收集来的旧物，轻声说：“小杰哥，他们不是反对变化，是怕忘了过去。”
后来的方案改了又改：保留了老巷的青石板路，让阳光能透过屋檐的缝隙洒在地上；把纺织厂的仓库改成记忆馆，让老人们能随时回来看看；甚至在新修的停车场旁留了块空地，给摆摊的小贩和下棋的老人。图纸上的冰冷线条，渐渐被人情填满。
市集正式开始时，梧桐树下己经挤满了人。小杰陪着彤彤给排队的孩子们分梧桐糕，转身看见父亲老战友李叔正指着记忆馆里的厂徽落泪，彤彤的父亲则被一群年轻人围着，手里拿着木尺讲解榫卯结构，脸上是久违的光彩。有个背着相机的女孩跑来问彤彤：“姐姐，你拍的照片能卖给我吗？我爷爷以前也是这纺织厂的，他总说想回来看看。”
夕阳西下时，笛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轻快的节奏。小杰拉着彤彤走到梧桐树下，金黄的叶子在他们头顶轻轻摇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来是间小工作室的设计图，选址就在记忆馆旁边，窗户正对着这棵老梧桐。“我跟院里申请了，以后负责小镇后续的维护和改造项目。” 他声音有些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在这儿建个工作室，以后……不走了。”
彤彤愣住了，随即眼里涌上水汽，却笑着踮起脚，把一片刚落下的梧桐叶塞进他手里：“那以后每天收工，我都给你留一块刚出炉的梧桐糕，就放窗台上。”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约定鼓掌。远处传来老人们的歌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和梧桐糕的甜香，小杰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梧桐叶，忽然明白：所谓落叶归根，从来不是回到过去，而是让心在熟悉的土壤里，重新长出温暖的未来。
暮色渐浓时，彤彤拉着小杰往铺子走，他的图纸被她小心地折好放进围裙口袋，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交叠着踩过满地金黄的落叶，像踩过一段被时光温柔接住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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