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市区的公路上，窗外的法式梧桐被甩在身后，逐渐被冰冷的高架桥和水泥森林取代。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引擎在低沉地嗡鸣。
林明宣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像退潮后的海滩，露出了干涸龟裂的河床。
与长明灯合力施展“魅域”，去梳理和安抚阿德里安与维纳斯那庞大而狂暴的情感洪流，其消耗远比一场物理死斗要大得多。
那是一种灵魂层面的透支。
“我得说，你今天的表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李叔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尚未完全消化的惊叹，“我原本以为，你会用你那个使魔的特殊能力，或者那把十字架，强行将他们分开。我甚至做好了在失控时，出手强行镇压的准备。”
他侧过头，看了林明宣一眼，眼神很复杂。
“但你没有。你找到了第三条路。”李叔的语气里，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认可，“那不是战斗，是超度。你用的不是力量，是理解和慈悲。明宣，你天生就该是个猎魔人，但又不像我们任何一个。”
“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性。”林明宣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个满分的可能性。”李叔笑了笑，将视线转回前方，“回去后，我会把你的资料和这次任务的报告上传到系统。从现在起，你就是正式的二阶猎魔人了。”
“主人，听到了吗？升职加薪了！”长明灯在他脑中欢呼，“以后我们就是高级员工了！可以要求独立办公室，配专车，年底双薪，带薪年假……”
林明宣在心里默默地问：“我们有工资吗？”
长明灯的幻想戛然而止。
“稍后我会发一个网址给你。”李叔继续说道，“那是我们内部的任务发布平台，只有二阶及以上的猎魔人才能访问。上面的任务五花八门，从寻找走失的‘宠物’，到净化被污染的土地，甚至还有一些跨国的委托。酬金也远不是我这个街道办能给的。”
林明宣的眼皮动了动。钱，这个词对他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不过我得提醒你。”李叔的语气变得严肃，“自由也意味着风险。平台上的任务只提供情报，不负责评估具体危险等级。有些看起来简单的任务，背后可能藏着极其可怕的东西。你现在虽然是二阶，但经验还浅。我建议你，初期最好还是选择团队任务，比如和许禾他们小队一起行动，会安全很多。”
“我明白。”林明宣点了点头。他不是一个会因为力量提升而盲目自大的人。相反，见识得越多，他就越发觉得这个世界的深不可测。
车子下了高架，驶入一条相对偏僻的环山公路。天色渐晚，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前方拉出长长的光带。当车子即将驶入一个黑漆漆的隧道口时，李叔却罕见地放慢了车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是一个废弃的旧隧道，洞口的水泥边缘布满了青苔和黑色的水渍，两旁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张牙舞爪的涂鸦，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洞口上方用红漆写着“禁止通行”西个大字，但字迹己经斑驳脱落。
“这个隧道……”李叔皱起了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几个月前，里面住进了一个‘东西’。”
林明宣立刻坐首了身体。能让李叔这种级别的猎魔人都感到忌惮的，绝非善类。
“我们试过处理，但失败了。”李叔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东西很特殊，它不攻击，不害人，甚至没有展现出任何恶意。它只是‘住’在那里。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那片空间的规则。任何靠近它的人，都会被卷入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执念里，在幻觉中迷失。我们有三个同事陷了进去，最后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人捞出来，但他们的精神都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
“一个……只制造幻觉的魔？”林明宣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个强大到，能让幻觉变成现实的魔。”李叔的表情无比凝重，“所以这里被划为了禁区。除非有万全的准备，否则严禁任何人靠近。”
就在这时，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那片深邃的黑暗中跌撞着跑了出来。
那人衣衫不整，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泥土和苔藓，像是摔了好几跤。他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惊恐，一只皮鞋也不知跑丢在了哪里，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狼狈不堪。
他一边跑，一边神经质地回头望向隧道深处，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怪物正在他身后追赶。
林明宣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认得那张脸。
那张在上午还板着脸，用“电车难题”审视着他的、属于教务处主任刘教授的脸。
“停车！”林明宣急促地喊道。
李叔一脚刹车，越野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两人迅速推开车门，朝着那个几乎要虚脱倒地的身影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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