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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逃离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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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力楞为陈烬举行了简单却无比庄重的葬礼。没有遗体,只有那把焦黑的猎刀和几片诗集的残页,被郑重地放入一个桦皮盒里,埋在了那棵只剩下焦黑树桩的“望归松”旁。林海峰亲自主持,追认陈烬为部落的“巴图鲁”(勇士),他的“牺牲”被写入林场的英烈簿。

葬礼上,林星野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他没有流泪,没有言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桦皮盒被泥土掩埋。他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早己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瞬间被吸收,不留痕迹。只有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和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泄露了他内心正在经历的、无声的崩塌。

大火之后,林星野彻底变了。他依旧巡林,依旧沉默,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沉静,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对一切漠然的空洞。额角的伤疤结了痂,成了一道无法褪去的烙印。他不再碰弓箭,那把曾伴随他狩猎的桦木弓被他束之高阁,落满灰尘。他不再靠近篝火,甚至对火光产生了生理性的厌恶。他变得极其孤僻,整日游荡在焦黑的林地里,或者坐在那棵焦黑的树桩旁,一坐就是一天,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又或者只是长久地、死寂地沉默。

族人们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额尼偷偷抹泪,林海峰眉头紧锁,却不知如何开解。

一个多月后,一支由省电视台和报社组成的联合采访团来到了乌力楞。他们带来了慰问品,更多的是镜头和话筒,想要记录这场惨烈的森林火灾和“英雄”的事迹。

当镜头和话筒对准林星野时,他正坐在焦黑的树桩旁,手里无意识地着一片焦黑发脆的诗集残页。记者们看到了他额角的伤疤,看到了他眼中那片令人心悸的、破碎的死寂,也看到了他那张在焦土背景下依旧难掩英挺、却写满创伤的脸庞。一种强烈的反差感和故事性瞬间抓住了记者们的心。

“林星野同志,作为陈烬烈士的搭档和救命恩人,你能谈谈他吗?” 一个年轻的女记者将话筒递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刻意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星野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镜头,扫过记者殷切的脸。谈他?谈那个在风雪中冻僵的少年?谈那个笨拙学语的“哑巴”?谈那个在篝火旁念诗的搭档?谈那个为他挡下落石、最终用生命将他推出火场的……阿烬?那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干涩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嗬嗬”声。最终,他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沾满灰烬的掌心,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不是哭泣,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声的崩溃。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一个沉默的、英俊的、被巨大悲痛击垮的森林守护者。这画面,充满了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

采访结束后,一个穿着考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烬雪长歌:顶流巨星与毁容守林人》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自称是某大型影视公司星探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独自坐在角落、依旧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林星野身边。

“林先生,” 星探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的痛苦,你的故事,你的……这张脸,不应该埋没在这片焦土里。” 他递上一张烫金的名片,“外面的世界很大。有一种地方,可以让你彻底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在那里,你的伤疤会成为你的勋章,你的沉默会成为你的魅力。你……想离开吗?离开这片让你伤心的地方?”

离开?

忘记一切?

重新开始?

这几个词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诡异的光,瞬间刺入了林星野被痛苦和绝望完全占据的心房。离开这片埋葬了阿烬的焦土?离开这个充满回忆、每一寸空气都带着阿烬气息的地方?离开父亲沉重的期望、部落无声的注视?离开……这份蚀骨剜心的痛?

一股巨大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逃离!必须逃离!否则,他会被这份痛苦活活溺死在这里!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片死寂的冰面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他伸出手,用沾满灰烬、带着伤痕的手指,接过了那张光滑的、象征着未知世界的名片。

“好。” 一个嘶哑的、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几天后,一架银色的飞机划破大兴安岭上空依旧带着烟尘气息的灰蒙天空,朝着南方繁华而陌生的都市飞去。

机舱内,林星野靠窗坐着。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却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休闲装。窗外,那片熟悉的、如今满目疮痍的林海正变得越来越小,最终被云层彻底遮蔽。

他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一张崭新的机票,和一枚被得异常光滑、边缘几乎圆润的、带着烧灼痕迹的驯鹿哨。他的指腹一遍遍抚过那冰凉的骨哨,眼神空洞地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仿佛在凝视着另一个被埋葬的世界。

焦土、灰烬、刻着身高的老松树、篝火旁念诗的声音……还有那个叫陈烬的少年……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决绝地、连同那颗破碎的心一起,深深埋葬在了那片北方的林海之下。他闭上眼,一滴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过他英俊却毫无生气的侧脸,滴落在崭新的裤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前方,是浮华喧嚣、光怪陆离的娱乐圈,一个他从未了解或幻想过的世界,一个曾经离他异常遥远的世界,一个可以让他彻底扮演另一个人、埋葬所有过往的巨大舞台。他将成为“林星野”,一个带着神秘森林伤痕和破碎故事的、崭新的符号。而那个叫阿什库尔·林星野的乌特部少年,连同他对陈烬所有无法言说的爱与痛,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燃尽的焦土里,化为了冰冷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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