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到的鱼虾之类被温辞小心地倒进船上的小塑料桶里，海产带着咸腥的潮气在桶里扑腾，虾须沾着细沙，小鱼尾巴扫过桶壁，溅起细碎的水花，不多不少，刚好占了小半桶的空间。
温辞蹲在船板上，指尖捻掉沾着的几根海藻，掏出手机对着桶拍了张照。
镜头里，跳动的鱼虾衬着船板的木纹和远处淡蓝色的海水，倒有几分野趣。
他又顺手转了转镜头，拍了几张波光粼粼的海面。
阳光洒在水上，像碎金在浪尖滚，远处的岛礁蒙着层淡雾，连带着几只盘旋的海鸥也成了模糊的白点。
犹豫了两秒，他点开朋友圈，把这几张图按顺序排好，配了句“今日份收获”，点了发送。
页面跳转回朋友圈主页，往上滑了滑，除了这条新动态，再往下就是一片空白。
以前这里可不是这样的，满满当当都是颜宛的照片，她在图书馆低头翻书的侧脸，在奶茶店举着杯子笑的样子，甚至还有她蹲在路边喂流浪猫时，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顶。
只是前段时间某个失眠的深夜，他一张一张全删了，连带着那些藏在评论区里的细碎互动，也一并清空。
如今这条赶海动态，倒成了他朋友圈里唯一的存在。
消息提示音没响几声，许嘉木的微信就跳了出来，头像是他那只总爱翻白眼的橘猫，消息框里是加粗的感叹号：“我靠，你小子可以啊！这是亲自下水抓鱼去了？”
温辞靠在船舷上，指尖划着屏幕，海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他低头慢慢敲字：【今天赶海了，收获还挺不错】。
发出去才发现，尾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许嘉木的消息回得飞快，带着股怨念：【还是你小子轻松，我可就惨了。】
【我马上都20岁了，结果我爸妈突然给我添了个妹妹，现在我一回家，全是换尿布、冲奶粉的活儿。】
【好不容易请了假想回家歇几天，合着回来是当免费保姆的命？】
温辞看着屏幕笑了笑，想起以前许嘉木总在宿舍念叨“家里就我一个，过年连个抢红包的都没有”，便回他：【你不是一首念叨自己是独生子，没人作伴吗？你妈这是给你圆梦呢，添个妹妹正好称了你的心意。】
【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许嘉木秒回，还加了个抓狂的表情，【我是想要个妹妹，但没想要个差这么多岁的啊！你算算，等我39岁，她才刚20，到时候我带她出去，别人不得以为是我闺女？】
温辞指尖顿了顿，敲下一行调侃：【这有什么不好？提前让你回家带娃，积累点做爸爸的经验，以后准用得上。】
【恭喜恭喜啊，许大哥。】
那边大概是被噎了一下，隔了半分钟才回过来：【净说风凉话！你小子要是有空，就来我家玩几天，让你亲眼看看我妹，白嫩的，比你那盆绿萝好看多了。】
温辞挑了挑眉，回：【刚才还在抱怨是干活的命，这会就开始炫耀上了？】
【少废话！】许嘉木发来个“来打我啊”的表情包，【想看就来，我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管饭！】
温辞望着远处渐渐靠岸的海滩，手指在“好啊”和“下次吧”之间悬了悬，最终敲下：【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他收起手机，低头看向桶里的鱼虾——它们还在不知疲倦地蹦跶。
白诺的船刚一靠岸，她便利落地跳下来，手里拎着沉甸甸的水桶，桶里的鱼虾还在扑腾着，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晃了晃手里的“战利品”，眉眼弯弯地冲温辞笑：“今儿个中午就别着急回去了，在这儿吃完饭再走呗？”
说着又拍了拍桶壁，发出沉闷的声响，“中午咱们就先开个荤，把这些刚捞上来的鱼虾全做了，保准鲜掉眉毛。”
温辞望着那半桶活蹦乱跳的海货，眉梢微扬：“这么多，吃得完？”
“就咱俩肯定吃不完，”白诺笑得狡黠，“不过我那弟弟可是个大胃王，你就放一百个心，保管连汤汁都剩不下。”
温辞闻言，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好。”
白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熟稔的亲昵：“我的手艺你还不清楚？今儿你可是有口福了，多少人排着队想吃我做的私房菜都没这机会呢。”
温辞抬眸看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你餐厅里的菜不也都是你亲手做的？大家不都吃得到么。”
“那可不一样，”白诺故意卖了个关子，眼底闪着自信的光，“今儿这顿是独家秘制，保准瞬间征服你的味蕾，到时候可别太吃惊啊。”
“好，”温辞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上，声音温淡。
白诺见状，笑着打趣：“就不来厨房给我搭把手？剥个蒜洗个菜总会吧？”
温辞坦诚道：“我从没进过厨房干活，不太习惯，所以不想去”
“你这性子还真是首来首去，”白诺也不勉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姐姐哪能强迫你。”
“你就安心等着，等会儿记得给我个五星好评就行。”
“姐姐可是要亲到你亲口夸奖”
“一定。”温辞应道。
看着白诺转身走进厨房的背影，温辞找了张藤椅在大厅坐下。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被空调吹出的凉风一吹，倒也不觉得燥热，反而有种难得的惬意。
而此时的医院里，颜宛正靠在病床上，由于心情浮躁睡不着，只能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屏幕上突然弹出温辞的朋友圈更新，她下意识地点开——几张碧海蓝天的海景照，海水蓝得像块剔透的宝石，沙滩泛着柔和的金光，最后一张是个塑料桶，里面装满了鲜活的鱼虾，透着股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腥鲜气。
看来他在那边玩得很开心。
颜宛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里又干又痒，像是有细小的沙砾在磨。
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不适，可心里那份莫名的空落却一点没减，温辞的身影总在眼前晃来晃去。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可没过几秒，又忍不住冒了上来。
温辞那边刚在藤椅上坐定一会儿，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颜宛”。
换作以前，温辞定会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甚至会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可此刻，他看着那个名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竟生出几分犹豫。
但终究也没打算忽视，沉默片刻后，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有事吗？”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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