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雨水泡软的棉絮,从归墟后巷的青瓦缝里漏下来,在青石板上洇出一片朦胧的亮。
砚青蹲在墙根,指节还沾着昨夜修书时蹭的墨渍,却格外小心地捏着棉签,沾了碘伏往小黄猫背上的伤口抹。
那道伤口从肩胛骨斜着划到后腰,毛被血痂黏成一撮,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皮肉。
小猫疼得缩成毛团,却没躲,只把脑袋往他蓝布衫的下摆里拱,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
砚青盯着那道伤,喉结动了动——昨儿傍晚他来喂粮时,这猫还活蹦乱跳地追着蝴蝶跑,现在倒像被人拿竹条抽过似的。
"烦死了。"他低声骂,指尖却更轻了些。
棉签扫过伤口边缘时,小猫爪子无意识地勾住他的裤管,他僵了僵,到底没抽回腿。
口袋里的纱布被攥得发皱,是他今早出门前鬼使神差塞进帆布包的——明明知道这猫野惯了,根本留不住,偏生要准备这些。
后巷的风裹着隔壁裁缝铺的线香飘过来,吹得墙根的青苔晃了晃。
砚青没听见脚步声,首到镜头盖轻碰相机的"咔嗒"声撞进耳朵。
他猛地抬头,正撞进驰野的视线里。
晨光里,那个总戴鸭舌帽的男人倚着斑驳的砖墙,相机镜头还对着他,帽檐压得低,却掩不住眼角那道浅疤的弧度。
砚青的耳尖瞬间发烫,棉签"啪嗒"掉在地上,溅起一滴碘伏,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淡褐色的圆。
"王阿婆说要等太阳晒透桂花瓣。"驰野先开了口,语气轻得像在说今天的云。
他没动,只是举起相机晃了晃,显示屏里映出刚才的画面:蓝布衫的背影弯成温柔的弧,手心里托着团颤抖的毛,"我就想着,老巷的早晨总该有点别的故事。"
砚青的手指绞着蓝布衫的下摆,指节泛白。
他想起昨夜驰野说"旧书不会走散"时的眼神,想起照片里重叠的雨痕和墨迹,喉间突然发紧。
小黄猫大概是觉察出他的僵硬,又往他怀里拱了拱,爪子勾得更紧了些。
"它只是..."他声音发涩,盯着自己沾着碘伏的指尖,"伤口会发炎。"
驰野没接话,只是放下相机。
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快要触到砚青脚边的猫粮碗。
砚青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带着点清晨特有的,混着远处卖豆浆的吆喝,在巷子里荡开。
"要帮忙吗?"驰野突然说,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包,"我包里有宠物用的伊丽莎白圈,上次拍救助站时顺的。"
砚青猛地站起来,小黄猫被他带得踉跄,"不用。"他背过身去,把药箱往帆布包里塞得哐当响,"我自己能处理。"
可他没走。
晨光漫过他的肩头,在蓝布衫上染了层暖黄。
驰野望着他紧绷的后背,忽然想起昨夜砚青夹照片时的侧影——也是这样,明明在做最温柔的事,偏要把自己裹得像块冻硬的糖。
他摸了摸相机,显示屏里的照片还热着,砚青低垂的眼睫在小猫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极了他修复古籍时,笔刷扫过纸页的模样。
"那..."驰野把到嘴边的"我等你"咽了回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棉签,扔进墙角的垃圾桶,"需要的话,我下午在巷口的茶摊。"
砚青没应声,只低头抱起小黄猫。
小猫的伤处蹭到他的胸口,他皱了皱眉,却没推开。
后巷的风又吹起来,掀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苍白的耳尖——比刚才更红了。
"走了。"他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驰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归墟的木门后,低头看了眼相机里的照片。
照片边缘,小黄猫的尾巴翘成个小毛球,正扫过砚青沾着墨渍的手指。
他摸出手机,给常去的宠物医院发了条消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到底还是按了下去。
归墟的木窗"吱呀"响了一声,砚青抱着猫探出头来。
他没看驰野,只是盯着怀里的小猫,伤口处的血又渗了出来,在蓝布衫上洇出个暗红的点。
"下午..."他清了清嗓子,"可能要去医院。"
话没说完,木门就"砰"地关上了。
驰野望着那扇门,笑出了声。
晨光里,他的影子和归墟的老砖墙叠在一起,像张被岁月温柔包裹的老照片。
小黄猫在砚青怀里动了动,舔了舔他的手腕。
他低头看它,小猫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琥珀。
他摸了摸它的脑袋,指腹蹭过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轻声说:"蠢东西。"
可手却更紧地拢了拢,把小猫往怀里带了带。
木桌上的《秋灯琐忆》摊开着,昨夜夹的照片从纸页间滑出来,落在地上。
照片里的雨痕和墨迹交叠,像段被小心缝补的旧时光。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在照片上洒了层金,把雨痕里的青苔照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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