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灯在头顶发出细微的嗡鸣,张医生的镊子夹起最后一根带血的棉签时,砚青才发现自己攥着小猫后颈的手指早没了知觉。
小黄的伤口己经缝好,粉白的肉翻卷着,像朵开败的月季。
"你们是情侣吧?"张医生摘下手套,指腹蹭了蹭鼻尖的汗珠,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打了个转,"难得看到男生这么有耐心。"
砚青的后颈"轰"地烧起来。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石子掉进古井——奶奶临终前握他手的温度突然涌上来,那年他也是这样,攥着老人的手腕不敢松,怕一松就永远松开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可舌尖抵着上颚,怎么都发不出声。
"差不多吧。"
驰野的声音从身侧漫过来,带着点压低的笑。
砚青猛地转头,撞进对方眼底的光里——那光像归墟阁漏进木窗的晨雾,裹着他藏在纸页间的秘密。
驰野的喉结动了动,帽檐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我们在照顾同一只猫。"
张医生笑出了声,把包好的消炎药膏推过来:"好好珍惜,能陪你做这些小事的人,比谁都重要。"他弯腰收拾医疗盘,金属镊子碰在瓷盘上,叮的一声,像敲在砚青心上。
小黄在怀里动了动,爪子无意识地抠进砚青蓝布衫的布料里。
他低头看猫,却看见自己泛红的耳尖在小猫绒毛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原来从在巷口捡到这团小毛球开始,从驰野举着相机说"它不是野猫"开始,有些东西早就不一样了。
夜风卷着桂花香撞过来时,砚青才发现己经过了十点。
新城区的霓虹隔着解放路晃眼,老巷的路灯却昏黄得像奶奶屋里的台灯。
他抱着猫往前走,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哒、哒,和身后驰野的脚步声叠成了双拍子。
"你不该说那种话。"他的声音被风揉碎了,飘到一半又被自己咽回去。
可驰野还是听见了,停下脚步时,相机包的帆布带擦过他胳膊,带着体温的触感。
"我说的是真的。"驰野转过来,路灯在他眼角的浅疤上镀了层金,"你说你害怕失去,其实我也一样。"他伸手碰了碰小黄的尾巴尖,小猫在睡梦里发出咕噜声,"我只是用热闹掩盖孤单,而你......用安静藏着怕被抛弃。"
砚青的指尖突然收紧。
小黄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舔他指节,的触感烫得他发抖。
他想起十六岁那天,奶奶的白被单被雨打湿,他跪在床边一遍一遍擦老人的手,首到护士轻轻拉开他——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让任何东西在生命里扎根,除了古籍修复台上的旧纸页。
可此刻,驰野的话像把钥匙,"咔嗒"一声,捅开了他锁了六年的心门。
"小时候奶奶常说,猫是通灵的动物。"他低头看怀里的小黄,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墨点,"它们记得谁对它好。"
驰野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
砚青抬起眼,看见对方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暴雨天老巷瓦檐滴下的水,清凌凌的,能照见他藏在最深处的自己。
"你以后......别乱跑了。"他说,尾音发颤,像第一次在修复台上展开残破的宋版书,怕太用力就碎了。
驰野愣了愣,然后笑了,眼角的疤跟着来:"好。"
风突然大了些,卷起小黄的尾巴尖扫过两人相触的手背。
老巷的青苔在墙根泛着幽绿,新楼的玻璃幕墙却还亮着零星灯火,像两个世界终于在某个瞬间,把交叠的影子烙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远处钟楼的钟响了,十二下,一下比一下沉。
砚青抱着猫往归墟阁走,驰野不远不近地跟着,相机包的帆布带在夜风里晃荡,像颗不太明显的心跳。
他推开木窗时,月光漏进来,落在书案上摊开的《太平广记》残本上。
小黄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
砚青摸出手机看时间,两点十七分——他己经很久没在凌晨两点前醒着了。
床头的老式闹钟滴答作响,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驰野说"差不多吧"时的眼神。
后颈的热度还没退,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他翻了个身,看见窗台上驰野今早落下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暖黄的光,像根没系紧的同心结。
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原来被人记住,不是件可怕的事。
凌晨五点的晨光爬上窗棂时,砚青在一片模糊的意识里醒过来。
他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听见小黄在床脚的纸箱里扒拉报纸的声音。
窗外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归墟阁的木梁在晨风中吱呀作响——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爬起来工作,而是躺着发了会儿呆,首到阳光漫过手背,烫得他想起昨夜某个温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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