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大宴的鎏金大殿之内,暖意和酒气交织在一起,熏得人脸颊微微发烫。
凌晚端坐于百官之首,身前的白玉酒杯中,琥珀色的御酒倒映着头顶宫灯璀璨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烤乳猪的焦香,御膳房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散发着的气息,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们的罗裙如同流动的云霞。
她的指尖轻轻着冰凉的杯壁,目光平静地看着大殿中央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皇帝楚雄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脸上一首带着爽朗的笑容。
他频频举杯,对着凌晚的方向,声音洪亮得足以让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朕要敬我们大周的镇北公主,平北大元帅一杯!”
所有官员立刻起身,齐齐举杯。
“臣等,敬镇北公主!”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凌晚站起身,端起酒杯,朝着龙椅的方向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灼热的感觉。
“爱卿免礼,快快请坐。”
皇帝笑着虚扶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凌晚身上停留了片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
“爱卿此番北境之行,平瘟疫,定内乱,退外敌,擒主帅,实乃我大周开国以来,不世之奇功啊!”
凌晚微微躬身。
“皆赖陛下洪福齐天,三军将士用命,臣女不敢居功。”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很喜欢凌晚这种谦逊的态度。
他对着身旁的大太监李德全使了个眼色。
李德全立刻会意,高声唱喏道:“陛下有旨,赏镇北公主!”
话音刚落,十几名小太监便抬着一个个沉重的红漆木箱,从殿外鱼贯而入。
箱子被一一打开,耀眼的金光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满满一箱箱的金条,一箱箱的东海明珠,一箱箱的极品绸缎,还有数不清的珍奇古玩,田契地契。
“镇北公主凌晚,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恩赐。
“朕赏你黄金万两,明珠千颗,良田千亩,京城府邸一座。”
“望你日后,能安享荣华,为我皇家开枝散叶。”
这赏赐不可谓不重,几乎是掏空了半个国库。
百官们发出了阵阵惊叹和羡慕的议论声。
凌晚跪倒在地,叩首谢恩。
“臣女,叩谢陛下天恩。”
皇帝笑着让她平身,亲自为她满上了一杯酒。
酒香西溢。
他端着酒杯,缓缓地走下御阶,来到了凌晚的面前。
他将酒杯递给凌晚,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爱卿啊。”
他轻轻拍了拍凌晚的肩膀,那只手看似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如今北燕己退,西海升平,天下太平。”
“你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又是女儿之身,终日为那些打打杀杀的军务操劳,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大殿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真正的戏肉,来了。
凌晚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她能感觉到,皇帝手掌的温度,正透过她肩上的铠甲,传递过来,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压力。
她能嗅到,皇帝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帝王的猜忌和冷意。
她能看到,坐在不远处的贤王楚景渊,正低头品茶,嘴角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皇帝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慈父对女儿的叮咛。
“以后,那些军国大事,就交给朝堂上的这些男人们去烦心吧。”
“你啊,就安心地在京城里,做你的镇北公主,享受这无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更好?”
他说完,便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凌晚。
“来,喝了这杯酒,此事,便就这么定了。”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阳谋。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的注视之下,天子亲自为你赐酒。
你喝,便是答应交出兵权,从此沦为一只被拔了牙齿爪牙的笼中鸟,任人宰割。
你不喝,便是当众抗旨不尊,恃功自傲,正好给了贤王那些人攻訐你的最好借口。
凌晚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皇帝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无比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择妥协,或者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时。
凌晚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突然就红了。
两行清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那副模样,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悲伤,看得人心头发颤。
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松开了手中的酒杯,任由那杯御酒洒落在地。
然后,她对着皇帝,重重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陛下!”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颤抖。
“臣女……臣女有罪!”
皇帝愣住了,满朝文武也愣住了。
“爱卿这是何意?”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凌晚抬起头,泪眼婆娑,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悲怆与孺慕之情。
“陛下隆恩浩荡,臣女感激涕零。”
“陛下所赐的元帅金印,乃是陛下对臣女的信任,代表着陛下的无上权威。”
她说着,竟从自己的甲胄之内,双手捧出了那枚沉甸甸的,象征着临时指挥权的元帅金印。
“如今北燕己退,臣女幸不辱命,此印,理当归还于陛下。”
她的声音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一举动,让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他以为,凌晚是准备彻底服软了。
然而,凌晚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了起来。
“但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法言喻的哀戚。
“但是那枚凤凰帅印,恳请陛下,能让臣女继续留着。”
她说着,竟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赤金打造的,雕刻着浴火凤凰的帅印。
“元帅金印是陛下的,但凤凰帅印……”
她的声音哽咽了。
“它是我娘的遗物啊!”
“它是我那惨死的母亲,留给臣女的唯一念想了!”
“睹物思人,臣女每次看到它,就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
她的哭诉,充满了真挚的情感,让在场不少感性的文臣,都为之动容。
“而且……而且此印,乃是先皇御赐我穆家,世代镇守北境的信物。”
“它不仅仅是一枚帅印,它更是我北境数十万将士的军魂所在!”
“此次北境之战,若非有此印在,将士们军心涣散,雁门关早己失守。”
“如今,北燕虽退,但其狼子野心不死,边关仍有残部作乱,军心……军心不可一日不稳啊!”
“若臣女此时将帅印上交,传到北境,数十万将士必然会以为,朝廷要对他们……对他们……”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她声泪俱下,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感人肺腑。
既表达了对母亲的孝思,又点明了稳固军心的重要性。
将一个“留”字,说成了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为了陛下。
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让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说辞的皇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朕不让你思念你的母亲了吗?
难道说,朕不管那数十万将士的军心了吗?
他若是说了,便是坐实了自己是个刻薄寡恩,猜忌功臣的君主。
皇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纷呈。
他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却又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的凌晚,心中的憋闷,无以言表。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爱卿……言之有理。”
他对着李德全使了个眼色。
“既然如此,那……那便将元帅金印,收回来吧。”
李德全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凌晚的手中,接过了那枚元帅金印。
而那枚代表着北境核心军权的凤凰帅印,依旧被凌晚,紧紧地捧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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