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点下那个赞的瞬间，陆沉舟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件极其离经叛道、甚至有点蠢的事。他迅速将手机反扣，仿佛那冰冷的金属外壳能隔绝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和随之而来的燥热。
他试图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并购案文件上，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仿佛都变成了游动的小龙虾，张牙舞爪地提醒着他刚刚看到的画面——那个把他画成帝王蟹还广受好评的蠢漫画！
还有下面那些评论……“磕到了”？这些人眼睛是不是都有问题？
他烦躁地松开领带，起身想去倒杯冰水冷静一下。刚走出书房，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几声的“咯咯”傻笑。
姜可乐正蜷在沙发上，抱着平板，手指飞快地划拉着，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庞。“陛下”趴在她腿边，被她偶尔因为兴奋而抖动的腿弄得无法安眠，不满地用尾巴扫了扫她。
显然，她正在欣赏自己“杰作”下面的评论，并且乐在其中。
陆沉舟的脚步顿住了。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因为一点虚无缥缈的网络赞美就开心成这样的样子，再对比自己刚才那番莫名其妙的内心挣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猛地窜了上来。
他冷着脸，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可乐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收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她心情极好，甚至暂时忘了之前的尴尬和试探，主动打了个招呼：“陆总，你忙完啦？”
陆沉舟没回头，只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嗯。”
他端着水杯走回客厅，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的平板屏幕。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具体内容，但那个熟悉的龙虾头像和评论区大片大片的留言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看什么？”他听到自己声音冷淡地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啊？哦！就随便看看。”姜可乐像是被老师抓到开小差的学生，下意识想把屏幕锁上，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便又理首气壮起来，甚至还带着点小得意，“就是我之前画的那个龙虾国王的小漫画嘛，发网上，没想到还挺多人喜欢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更亮了，语气也变得更加雀跃：“对了！顾医生——就是上次给‘陛下’看病的那个顾言深顾医生，他居然也看到了！还专门转发推荐了！说我的创意很有趣，构图和表情捕捉也很生动！他还提了好多特别专业的建议呢！哇，他真的超厉害，人也超好！”
顾言深。
这个名字像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燃了陆沉舟心里那桶名为烦躁、不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意的混合炸药。
又是他。
阴魂不散。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宠物医院里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浮现出姜可乐提到他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喜悦。现在，连网络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都要和那个人分享？得到那个人的认可，就让她这么高兴？
陆沉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急剧降低。连趴在旁边的“陛下”都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他猛地将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打断了姜可乐兴高采烈的分享。
姜可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陆沉舟转过身，面色寒霜，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她，最终落在了她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的一个天鹅绒靠枕上——那是她刚才抱着蹂躏了半天，稍微有点变形了。
“姜可乐，”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冷意，“我有没有说过，注意保持公共区域的整洁？你把这里当成你的动物园杂货铺了吗？东西随手乱扔！”
姜可乐被他这劈头盖脸、毫无由来的指责弄得懵了。一个靠枕而己？而且这沙发这么大，她就放了一个靠枕，怎么就成杂货铺了？
“我……我就放了一下，等下就放好……”她试图解释。
“等下？”陆沉舟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你的‘等下’是多久？就像你答应安分守己，结果却总是在外面招蜂引蝶一样吗？”
招蜂引蝶？这西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姜可乐的耳朵里。她瞬间也火了，蹭地一下站起来：“陆沉舟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谁招蜂引蝶了？”
“我说的是谁，你心里清楚！”陆沉舟盯着她，眼神冰冷，积压了一晚上的烦躁和那股说不清的醋意彻底爆发，口不择言，“不过是在网上画了几张不入流的幼稚涂鸦，得到几个无聊人士的吹捧，就值得你沾沾自喜，甚至迫不及待地去向某些别有用心的男人献宝求夸奖了？”
不入流的幼稚涂鸦？
迫不及待献宝求夸奖？
别有用心的男人？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姜可乐的心上，砸碎了她刚才所有的快乐和成就感。
她画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守护的爱好和灵感，在他眼里，原来就是这么不堪？她视为知音的交流，在他眼里，就是献宝求夸奖？
委屈、愤怒、失望……种种情绪瞬间淹没了她。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陆沉舟！”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混蛋！你看不起我的画，看不起我的朋友，你看不起我的一切！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用钱买来的、只会给你添乱的小丑？！”
“难道不是吗？”正在气头上的陆沉舟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但骄傲和愤怒让他无法立刻收回。
这句话，像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姜可乐所有的坚持。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冰冷、言语刻薄的男人，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电梯里那个心跳加速的他的影子，也找不到任何一点“田螺姑娘”可能存在的证据。
原来，都是错觉。
她猛地抬手，胡乱擦了一下眼睛，再抬头时，眼里只剩下一种被伤透后的倔强和冰冷。
“好，很好。”她点点头，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疏离，“陆总说得对。是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是我僭越了。以后不会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抱起沙发上的“陛下”，拿起平板，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陆沉舟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听着那声重重的关门声，心里猛地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声门响碎裂了。 茶几上那杯冰水，杯壁上的水珠缓缓滑落，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沙发靠背上，那个被姜可乐揉皱的靠枕弹了一下，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被他反扣在书房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有一条新消息预览。 发件人：[秦秘书]。 内容：「陆总，关于顾言深先生的初步背调己完成。他除了是宠物医生外，另一重身份是……」 后面的内容，被锁定屏幕无情地隐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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