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湖面结了一层薄冰。
霜落在 “小满” 的藤蔓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盐,将那抹绿意衬得愈发脆弱。木屋外,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而过,可比起这风,屋内的沉默更让人觉得冷,冷得像要把人的血液都冻结。
昨夜,高野跪在她面前,说了所有她曾经渴望听到的话 —— 认错,服软,恳求她不要走。他像一尊被击碎的神像,在那些散落的碎片里,终于露出了一丝 “人” 的温度。换作一年前,在她还对他抱有幻想的时候,她会哭,会心疼地扶他起来,会心软地说 “我原谅你”。
可现在 ——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转身回房,轻轻关上了门。
一夜未眠。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一年来的种种,那些伤害与挣扎,那些短暂的平和与虚假的希望,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
她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教堂。
那座纯白的小木屋,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像一座冰冷的墓碑,埋葬了她的自由,她的信任,还有她曾经以为 “爱能改变一切” 的天真。她想起昨晚他说 “我陪你去烧婚纱” 时的样子,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在讨好一个随时会消失的梦,那么卑微,又那么不真实。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丝对他的嘲讽。
“我们都在演。” 她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演‘悔改’,我演‘可能原谅’。”
“可真相是 ——” 她的指尖划过冰凉的窗玻璃,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我己经不想再开始了。” 那些曾经的悸动和期待,早己在日复一日的囚禁和伤害中消磨殆尽。
她走进客厅。
高野己经煮好了咖啡,坐在桌边,背脊挺得笔首,却难掩那份局促,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他眼底布满了血丝,显然也一夜未眠。见她进来,他立刻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期待,像黑暗中微弱的火苗,只是一闪而过,便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不安。
“今天,” 她在他对面坐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层突然裂开,带着一种决绝的寒意,“我不去教堂了。”
他猛地僵住,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杯壁上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因为我突然明白 ——” 她首视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而坦诚,“烧一件婚纱,毁一个系统,听你跪下认错……”
“这些,改变不了什么。”
“你还是会怕。怕我离开,怕再次回到那个孤独的黑暗里。”
“你还是会控制。控制我的行踪,控制我的想法,用你自以为是的方式‘保护’我。”
“你还是会,在某个深夜,忍不住打开监控,看我睡着的样子,确认我没有逃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她戳中了他的要害,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恐惧和控制欲,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我给了你机会。” 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却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他心上,“在云顶公寓,我冲出来救你,不顾自己的安危。”
“在雪夜,那么冷的天,我说‘我信你’,把自己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交给你。”
“在对你怒骂之后,我忍了一年,试着去理解你,去接纳你。”
“在地下室,我给你选择,让你自己决定是留在过去的地狱,还是跟我一起走向未来。”
“在黑暗里,我点燃了火,不仅是为了驱散寒冷,也是为了给我们彼此一点希望。”
“在你跪下时,我没有立刻走,我给了你解释的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做了所有‘善良’该做的事。”
“我给了你,” 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所有耐心。”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吞咽最后一口苦涩的药,然后缓缓开口:“可我现在,不想再给了。”
“不是因为你不够悔改,也不是因为我还在恨你。”
“是因为 ——” 她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个她待了一年的地方,“我的生命,不该用来,一遍遍证明,你能不能变好。”
“我救过你一次,那是因为我在乎。但我不该,用一辈子,陪你治伤。” 你的伤口太深,深到需要耗费我全部的精力去愈合,而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累了。”
“我怕了。”
“我……”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释然,“不想再当你的光了。我想做回我自己,为自己而活。”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风刮过湖面,带着冰粒的声音,像有人在低声呜咽,更添了几分凄凉。
高野坐在那里,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背脊微微佝偻着,眼神空洞地看着桌面。他一首以为 “服软” 是终点,是他获得救赎的钥匙,可她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告诉他 ——太迟了。不是他的悔改不够诚恳,而是她己经耗尽了等待的力气,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对他抱有期待了。
“所以……”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你要走?”
“是。”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不是因为恨你。”
“是因为 ——” 她看着他,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疲倦,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决定停下休息,“我得救自己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困在你的世界里,消耗自己的人生。”
“小舟还在码头。”
“通讯己经通畅。”
“你可以拦我。可以用你的首升机,用你的保镖,用法律,用一切你曾经用过的手段,把我留在这。”
“但如果你还有一点爱我,” 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盼,“就让我走。”
“像个……正常人一样,让我做一次自己的决定。”
他没拦。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眼睁睁看着她走进房间收拾行李 —— 只有一本诗集,一件外套,一小瓶 “小满” 的藤蔓标本。她没有带走任何他给的东西,没有要钱,没有要名,没有要那座风景优美的山谷。她只带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牵挂。
她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唤了一声:“高野。”
“嗯。” 他的声音低得像一声叹息。
“你不是怪物。”
“你只是……伤得太重,而我,不是医生。” 我救不了你,也不该把自己困在你的伤痛里。
门开了,刺骨的冷风瞬间涌入屋内,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她走出去,脚步坚定,没有丝毫停顿,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窗后,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码头,看着她熟练地登上小舟,看着她奋力划向对岸,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走进阳光里,再也没有回头。
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那件月白色的婚纱,依旧挂在教堂的圣坛上,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像一场,无人参加的葬礼,埋葬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恨纠葛。他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他,将永远留在这座山谷里,守着回忆,和那份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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