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住院部走廊比仁心医院明亮许多,浅米色的墙壁上挂着患者手绘的向日葵,护士站飘来淡淡的百合香。苏景辞站在 302 病房门口,手里提着的果篮在臂弯里轻轻晃动,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让他心头一暖的画面。
温清沅坐在病床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份晨报,阳光顺着她微垂的发梢流淌下来,在白大褂的肩头织成层毛茸茸的金边。“…… 仁心医院原院长孙志国因涉嫌销售假药、包庇贩毒等罪名被提起公诉,涉案的十五名公职人员己全部归案。” 她的声音比上次见面时清亮了许多,像被晨露洗过的风铃。
病床上的温母靠在软垫上,脸色虽仍苍白,却有了血色。她手里捏着颗剥好的橘子,听到关键处时轻轻点头,枯瘦的手指在被单上打着节拍,监护仪的声音平稳得像秋日的溪流。
“妈,今天的体温又降了点。” 温清沅翻过报纸,露出夹在里面的化验单,“医生说 CEA 指标降到正常范围的边缘了,再巩固一个疗程,说不定能出院回家休养。”
温母笑着把橘子递到女儿嘴边,眼里的笑意像漾开的水波:“都是托景辞的福,要不是他……”
“阿姨,我可没做什么。” 苏景辞轻轻推开门,果篮上的丝带在风里晃了晃,“是清沅的坚持和正版药的效果。”
温清沅猛地抬头,耳尖瞬间泛起红晕,手里的报纸 “啪” 地掉在地上。阳光恰好落在她慌乱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受惊的蝶翼在颤动。“你来了。” 她弯腰捡报纸时,白大褂的衣角扫过床头柜,带起一阵银耳汤的甜香。
“刚在楼下看到周阿姨,她说您恢复得很快。” 苏景辞将果篮放在窗台,视线掠过床头柜 —— 那里摆着个新相框,是温清沅和父母的合照,年轻的温主任笑得一脸温和,陈岚站在他们身边,比着 “耶” 的手势,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温母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她的手虽然还瘦,但力气大了许多,握住苏景辞的掌心时,带着暖暖的温度:“景辞啊,我跟你妈是过命的战友。2020 年方舱医院缺呼吸机,是她背着氧气瓶跑了三个病区,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回七个病人。”
她的指尖划过苏景辞的手背,动作像在抚摸珍贵的瓷器:“那时候她总跟我念叨‘我家小辞最正首’,说你三岁就敢指着邻居家偷摘葡萄的孩子骂,现在看来,果然没说错。”
苏景辞的心像被温水漫过,那些关于母亲的细碎回忆,从温母口中说出来,带着别样的鲜活。他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幼儿园奖状,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诚实之星”,原来这些小事,她都记在心里,还讲给了战友听。
“阿姨您过奖了。” 他看着温母眼角的笑纹,忽然明白为什么母亲总说 “秀兰姐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光”。经历了丈夫惨死、自己被骗的双重打击,这位老人眼里的坚韧,依然像未被风雨摧折的花。
“什么过奖,是事实。” 温母转向女儿,“清沅,你得好好跟景辞学。现在的年轻人啊,能守住本心的不多了。”
温清沅正往保温桶里盛银耳汤,闻言手一抖,琥珀色的汤汁溅在灶台上。“妈,您说什么呢。” 她慌忙用抹布去擦,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余光却忍不住往苏景辞那边瞟 —— 他正看着窗台上的向日葵,侧脸的轮廓在阳光下柔和了许多,不像在审讯室时那般锐利。
瓷碗轻放在床头柜上的声响打破了沉默。温清沅把银耳汤往苏景辞面前推了推,青瓷碗沿还沾着几粒枸杞:“这是我熬的银耳汤,加了川贝和雪梨,你…… 要不要尝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淹没在窗外的鸟鸣里。苏景辞接过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空气里仿佛飘着甜甜的水汽。
瓷碗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比阳光更烫。苏景辞舀了一勺,银耳炖得糯糯的,梨肉带着清甜,川贝的微苦被冰糖中和得刚好。“很好喝。” 他真心称赞,想起母亲也爱熬这个,说 “清火气,也清心事”。
温清沅的嘴角悄悄扬起,像偷吃到糖的孩子。她低头收拾保温桶时,发尾扫过苏景辞的手背,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银耳汤的甜,在鼻尖萦绕成温柔的漩涡。
“对了,” 温母忽然想起什么,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这是你温叔叔的笔记本,里面记着些药品渠道的猫腻,当年他总说‘迟早用得上’,现在交给你才放心。”
布包里的笔记本封面己经磨破,翻开第一页,温国梁的字迹刚劲有力:“2022 年 3 月,发现仁心医院采购记录与实际入库数量不符,疑似有灰色渠道。” 苏景辞快速翻阅,里面详细记录着孙志国篡改的三十多笔账目,甚至标注了每次送货司机的车牌号。
“这些可以作为补充证据。” 苏景辞将笔记本小心收好,“检察院正在追查假药的上游工厂,有了这个,就能顺藤摸瓜,把整个产业链都挖出来。”
温母欣慰地点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温清沅赶紧递过水杯,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没事了妈,” 她用纸巾擦去母亲嘴角的水渍,“医生说这是正常排异反应,说明药在起作用。”
苏景辞看着她鬓角的碎发,忽然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淡了许多,工牌换成了市一院档案室的临时证件 —— 她重新找了份兼职,既能照顾母亲,又能继续熟悉医院的运作。
“下周有场药品安全讲座,”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票,“市药监局主办的,邀请了几位研究靶向药的专家,或许对你有帮助。”
温清沅接过票的瞬间,指尖触到他留在上面的温度。票面上的时间是周六下午,她想起自己排了那天的休息,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谢谢,” 她把票夹在诊疗笔记里,和陈岚的字迹放在一起,“我一定去。”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穿过叶隙在地上跳着碎金般的舞。温母靠在床头打盹,呼吸均匀得像婴儿,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苏景辞和温清沅坐在床边,谁都没说话,却有种默契的安宁在流淌。
“仁心医院的招牌拆了。” 苏景辞望着窗外,远处的塔吊正在拆除那座印着红十字的大楼,“新的医疗监管条例下周出台,以后所有靶向药都要贴电子防伪标,扫码就能查来源。”
温清沅的眼睛亮了亮:“真的?那以后就没人敢卖假药了?”
“至少能少很多。” 苏景辞想起周敏发来的文件,新条例里有不少条款,是根据这次假药案的教训制定的,“你报考的临床药学专业,以后就是做这个的 —— 让好药能救命,让假药无藏身之地。”
女生低头搅着银耳汤,瓷勺碰到碗壁的轻响里,藏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她想起母亲说的 “每个时代都需要较真的人”,陈岚是,苏婉是,父亲是,现在轮到她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时,看到病房里的景象愣了愣。温母睡得安稳,苏景辞正帮温清沅整理散落的化验单,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依偎着,像幅被阳光晒暖的画。“温阿姨今天状态特别好,” 护士笑着量血压,“收缩压降到 130 了,比上周降了 20 呢。”
温清沅看着血压计上跳动的数字,眼眶忽然有点湿。这些天的煎熬像场漫长的雨,终于在今天看到了放晴的光 —— 母亲的好转,父亲的沉冤得雪,还有眼前这个默默付出的人,都让她觉得,再难的路,走下去就有希望。
苏景辞起身告辞时,温母醒了过来。她拉着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掌心贴着掌心,像在完成某种郑重的托付:“你们年轻人,要互相帮衬着走。这世道啊,总得有人把我们没走完的路,接着走下去。”
温清沅的指尖猛地一颤,苏景辞的手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她看着母亲眼里的期许,忽然想起陈岚的话 “缘分是颗种子,要用心浇”,此刻这颗种子,好像正在心底悄悄发芽。
“我送你下去吧。” 她松开手时,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快步拿起白大褂跟上他的脚步。
走廊里,几个患者家属在讨论仁心医院的案子,有人提起温母的遭遇,说 “好人终有好报”。温清沅听到时,脚步顿了顿,苏景辞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像在说 “看,正义自有回响”。
走到住院部楼下,苏景辞忽然想起什么:“周阿姨说,陈岚阿姨的《临床用药手册》要再版了,想让你写篇序言,讲讲这次假药案的教训。”
“我?” 温清沅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能行吗?”
“当然。” 苏景辞看着她胸前的临时工牌,目光坚定,“你是亲历者,也是传承者,你的话最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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