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临床试验报告的纸张边缘被她攥出明显的褶皱，阳光将 “药物过敏导致休克” 几个字照得格外清晰。
赵刚此刻正站在接待室门口，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老兵的肩膀绷得笔首，像一截倔强的钢筋，后颈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 —— 他显然听到了温清沅的话，却没有回头，只是将手里的保温杯握得更紧了些。
“赵叔的病例，我记得在医院的旧档案里见过。” 温清沅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时带倒了椅子，“2020 年方舱医院的重症患者名单，我妈当年整理过，说不定有线索。” 她的白大褂口袋里还揣着档案室的钥匙，是早上帮父亲找病历卡时顺手借来的。
苏景辞抓起外套跟上她的脚步，赵刚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保温杯的保温层在安静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市一院的档案室在住院部顶楼，电梯上升时，温清沅翻看着手机里的备忘录，那是她整理的母亲遗物清单，其中 “蓝色笔记本” 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后面标注着 “陈岚阿姨遗物”。
“我妈总说，陈岚阿姨有个习惯，会把所有问题药品都记在本子上。” 电梯门打开时，温清沅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当年抗疫物资紧张，很多捐赠药品质量参差不齐，都是她一本本记下来筛查的。”
档案室的铁门锈迹斑斑，钥匙进去转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在积灰的档案架上投下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翻滚。温清沅熟门熟路地走到标着 “2020-C” 的区域，指尖拂过一排排牛皮纸档案盒，最终停在最底层的那个 —— 锁扣上挂着个小小的船锚挂坠，是苏家的标志。
“就是这个。” 她蹲下身抽出档案盒，金属拉环在寂静中发出 “咔哒” 轻响。盒底压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边缘己经磨得发白，封面上用钢笔写着 “用药安全记录”，字迹娟秀有力，正是陈岚的笔迹。
苏景辞接过笔记本时，指腹触到封面的凹凸感 —— 是无数次留下的痕迹。他轻轻翻开，第一页的日期赫然写着 “2020 年 3 月”，纸张泛黄发脆，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的记录：“瑞能生物捐赠‘抗癌针’试用记录：今日入组 12 人，其中 3 人出现过敏性休克，血压骤降至 80/50mmHg，抢救用时 47 分钟……”
“和赵叔的症状一模一样。” 温清沅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快速翻阅着，突然在某页停住 —— 上面贴着张打印的患者照片，正是赵卫国年轻时的样子，穿着海军蓝的工装，笑容爽朗。照片下方写着：“患者赵卫国，56 岁，药物过敏反应 Ⅲ 级，停用瑞能生物药品后症状缓解，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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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妈说的‘毒针’就是这个。” 温清沅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插着呼吸机，艰难地对父亲说 “清沅…… 盯着瑞能…… 别让它害人……” 当时她以为是母亲烧糊涂了，此刻才明白那是跨越生死的嘱托。
赵刚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后，当看清笔记本上的记录时，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没掉过泪的老兵，突然用保温杯抵着额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我爸总说…… 那药是进口的，肯定好……”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这药害的。”
苏景辞将赵卫国的知情同意书抽出来，签名处的字迹力透纸背，能看出老人当时的信任。“陈岚阿姨救下了赵叔一次，” 他将笔记本小心地放进证物袋，“这次，该我们救更多人了。”
三人找到刘艳梅时，老主任正在给赵卫国的遗像鞠躬。相框摆在诊室的窗台上，旁边放着束新鲜的白菊，是赵刚早上送来的。“刘主任，您看这个。” 温清沅将笔记本递过去，声音里带着哽咽。
刘艳梅戴上老花镜的手突然僵住，当看清封皮上的字迹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她一页页翻着，手指在 “瑞能生物” 的名字上反复，像在抚摸什么滚烫的东西。“是陈岚的笔记……”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当年把这本子交给我，说‘刘姐，这是我们用命换来的教训，千万不能忘’，我怎么就……”
老人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落了桌上的听诊器：“我想起来了！上个月王鹏来借我的处方集，趁我去病房的时候在办公室待了十分钟！当时我闻到他身上有印泥味，还骂他把文件弄污了……”
她冲到保险柜前，取出锁着的处方章 —— 铜质印章的侧面沾着点暗红色的印泥，与王鹏提供的 “刘艳梅开具” 的处方单上的颜色完全一致。“这个畜生！” 刘艳梅将印章狠狠砸在桌上，泪水混着愤怒淌下来，“他是早就算计好的！”
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雪。刘艳梅捧着笔记本坐在阳光里，一页页抄录着陈岚的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在与逝去的战友对话。苏景辞看着诊室墙上 “大医精诚” 的匾额，突然明白这场战斗从来都不只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那些写在白大褂上的誓言。
“刘主任，我们去反贪局。” 苏景辞扶起老人，将药监局的最新复核报告递过去，上面用红笔标注着瑞能生物伪造的 23 份死亡病例，“陈岚阿姨没写完的记录，我们帮她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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