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的月亮像被啃过的银饼,挂在长安城的角楼上。赵玄机蹲在侍郎府后墙的老槐树上,手里转着枚铜制的齿轮,看着墙下巡逻的卫兵换岗。第三队卫兵走过时,他突然吹了声口哨,像夜枭的啼叫。
树洞里传来窸窣声,陈念顶着满脑袋的树叶钻出来,僧袍的袖口还沾着墙根的青苔。“你确定这时候最松?” 他压低声音,指尖的念珠转得飞快,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张婶侄子说的,” 赵玄机抛给他个黑布面罩,“魏庸今晚在正厅宴请宾客,后院的守卫会抽调一半去前院。” 他指了指墙内那棵歪脖子梨树,“看见没?树干离那间书房的窗户只有三尺,我的‘飞爪’能精准勾住窗棂。”
陈念接过面罩时,指尖触到片冰凉的金属 —— 是赵玄机新做的指套,内侧刻着防滑纹,外侧是锋利的刀片。“这是……”
“万一被发现,好歹能划对方一下。” 赵玄机咧嘴笑,露出颗小虎牙,“放心,没开刃,伤不了性命,顶多流点血。”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正微微颤抖,“你看,镇魂石的方位就在书房地下,和羊皮纸标注的一致。”
两人借着卫兵换岗的间隙翻进后墙,落地时像两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赵玄机的飞爪果然精准,铜制的钩子 “咔哒” 一声勾住梨树枝桠,他踩着树干三两下就爬到书房窗外,冲陈念比了个 “安全” 的手势。
书房里亮着盏孤灯,窗纸上映出个伏案书写的身影。陈念认出那是魏庸的侧影,官帽上的孔雀翎在灯光下晃动,像只随时会扑过来的怪鸟。他突然想起那些失踪孩子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赵玄机用特制的铜片轻轻拨开窗闩,动作轻得像蝴蝶点水。这是他爹教的手艺,当年为了检修官宦人家的自鸣钟,常要在不破坏门窗的情况下进出。“记住,只找密信,别碰别的。” 他低声叮嘱,指尖的机关戒弹出根三寸长的探针。
两人猫着腰潜入书房时,魏庸刚好起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赵玄机首奔书架,按照羊皮纸背面的提示,在第三排最右侧的《论语》里摸出个暗格 —— 果然是空的。
“被转移了?” 陈念的声音发紧,念珠突然发烫,“妖气在东边。”
赵玄机却盯着书桌下的地砖,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铜锤,在第三块地砖的角落敲了三下,“咔哒” 一声,地砖竟弹起半寸。“我爹说,当官的最爱把秘密藏在脚底下,方便随时销毁。”
地砖下藏着个紫檀木盒,锁是特制的九连环。赵玄机的手指像穿花蝴蝶般翻飞,不过三息就解开了 —— 这是他小时候解不开鲁班锁被爹罚抄一百遍机关图练出来的绝技。
木盒里没有密信,只有叠泛黄的账册和块黑色的令牌。赵玄机翻开账册时,呼吸突然停滞 —— 上面记载着每月交给血狼族的孩童数量,旁边用朱砂标注着 “己炼化”“待炼化”,最新的一页写着 “七月十五,需凑齐西十九名,苍狼王亲至”。
“苍狼王……” 陈念的声音发颤,“是血狼族的首领,据说己经活了五百年,能化人形。” 他拿起那块令牌,正面是狼头浮雕,背面刻着行古篆,“这是妖界通道的钥匙,和我师父手札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比刚才魏庸的步伐更沉,还带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 像有人拖着条瘸腿走路。赵玄机迅速将账册和令牌塞进怀里,拉着陈念躲进书架后的阴影里,同时按下腰间的机关带。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走进来的是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右手拄着根白骨拐杖,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个深褐色的印记 —— 是血!
“魏侍郎藏东西的本事还是这么差。” 斗篷人发出沙哑的笑,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半块玉佩带来了吗?没有它,通道可打不开。”
陈念的心猛地一跳,摸向怀里的凤凰玉佩 —— 果然在发烫,与斗篷人腰间露出的半块玉佩产生了共鸣。
魏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谄媚的颤音:“苍狼王放心,玉佩贴身收藏。只是…… 那两个小崽子还没抓到,会不会坏了大事?”
“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 苍狼王冷笑,拐杖突然指向书架,“倒是有两只小耗子闯进了不该来的地方。”
赵玄机突然按下机关带的按钮,十枚烟雾弹同时炸开,白色的浓烟瞬间填满书房。他拉着陈念冲向窗户时,听见身后传来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 —— 苍狼王竟在瞬间化出原形,灰黑色的狼爪几乎要擦过陈念的僧袍。
“往假山跑!” 赵玄机大喊,飞爪再次弹出,这次勾住的是假山顶的石笋。两人在空中荡起时,陈念回头看见书房的屋顶被撞出个大洞,苍狼王的狼头在月光下闪着幽绿的光,嘴里叼着半块被撕碎的账册。
假山后有处废弃的排水道,是张婶侄子偷偷挖的,本想用来偷运府里的字画换钱。赵玄机用铜锤砸开铁栅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啼哭声,从假山另一侧的地窖方向传来。
“是地牢!” 陈念的声音发紧,念珠烫得像块烙铁,“至少有十个孩子!”
赵玄机的飞爪己经勾住排水道内侧,他看着陈念通红的眼眶,突然把木盒塞进他怀里:“你带密信先走,去洛阳城的‘迎客楼’等我。” 他从腰间解下机关带,三十枚铁蒺藜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我去救孩子,我的‘爆鸣弹’能制造混乱。”
“一起走!” 陈念抓住他的手腕,“你一个人……”
“放心,我爹的机关图里有套‘金蝉脱壳’的法子。” 赵玄机掰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记住,密信比我们的命重要,那是揭露他们阴谋的唯一证据。” 他突然凑近,在陈念耳边飞快地说,“如果我没按时到,就去找城东的铁匠老李,他会给你另一张图纸。”
陈念看着他冲向地牢的背影,突然想起初遇时那个啃着麦饼的少年,阳光洒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上,像层温暖的光晕。他攥紧怀里的木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 这是他们的约定,一个负责揭露真相,一个负责拯救生命。
排水道里漆黑潮湿,弥漫着腐烂的气味。陈念摸着墙壁往前走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苍狼王的怒吼和赵玄机的笑声,还有爆鸣弹炸开的尖啸。他知道赵玄机在用自己引开追兵,泪水突然模糊了视线。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光。陈念爬出排水道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长安西市的后门,晨雾中传来早市商贩的吆喝声,卖胡饼的老汉正掀开蒸笼,白汽氤氲中,像极了金山寺清晨的炊烟。
他摸出怀里的密信,月光透过油纸袋,在地上投下账册的影子,像串哭泣的脚印。远处传来报晓的鸡鸣,陈念对着洛阳城的方向深深鞠躬,转身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此刻的侍郎府里,赵玄机正踩着魏庸的官帽跳上墙头,手里还抱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苍狼王的利爪擦过他的后背,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短打。
“小杂种,留下密信!” 苍狼王的狼瞳在月光下闪着凶光,身后跟着十几只形态各异的狼妖。
赵玄机却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红球 —— 是用机关术做的 “傀儡娃娃”,穿着他的衣服,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想要?拿去啊!” 他将红球往相反方向一抛,傀儡落地时发出 “哎哟” 的惨叫,正是他的声音。
趁着狼妖们扑向傀儡的间隙,他抱着小女孩冲进晨雾,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怀里的小女孩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哥哥,你的血滴在我手上了,暖暖的。”
赵玄机低头看见血珠落在女孩的手背上,像开出朵小小的红梅花。他想起陈念说过的 “守护”,突然觉得这点伤不算什么。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长安城时,赵玄机把小女孩交给张婶,自己则往洛阳城的方向赶。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却跑得飞快,像阵带着希望的风。怀里的半块凤凰玉佩正发烫,与远方某样东西遥相呼应,仿佛在说 “我等你”。
这场夜探收获的不仅是密信,还有比黄金更珍贵的东西 —— 两个少年终于明白,所谓勇气,不是不怕危险,而是明知危险,还要为了该守护的人往前冲。而侍郎府书房地下的镇魂石,仍在黑暗中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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