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阮念刚洗漱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她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键。
“阮小姐。”
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像冰面下涌动的暗流。阮念的呼吸骤然停滞——是沈知砚。
“沈先生？”她握紧手机，指尖泛白，“您找我有事？”
“十点半，留白咖啡馆后门。”他没多余的话，“车牌尾号07。”
“可是……”阮念想问为什么，听筒里己经传来忙音。
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留白咖啡馆？沈知砚？
这两个词在脑海里碰撞，搅得她心乱如麻。他为什么会突然找她？还是这种隐秘的时间和地点。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指针正一步步走向十点半。
去，还是不去？
阮念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号码，指尖在“回拨”键上悬了很久。
最终，她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夜风卷着湿气扑面而来，吹得她头发乱飞。站在路边等车时，她才发现自己连鞋都没换，还穿着那双毛茸茸的拖鞋。
有点可笑。
她低下头，看着拖鞋上沾的草屑，突然笑了笑。为了见沈知砚，她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出租车停在留白咖啡馆后巷时，一辆黑色迈巴赫正安静地蛰伏在阴影里。车牌尾号07，没错。
阮念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刚走两步，迈巴赫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沈知砚坐在里面，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他没看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烟雾在车厢里弥漫。
“上车。”他说。
阮念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雪松味混着烟草气扑面而来，比白天在画室里闻到的更浓，也更有侵略性。
“沈先生找我……”
“先喝杯东西。”他打断她，递过来一杯拿铁。
杯子温热，刚好握在掌心。阮念低头抿了一口，少糖，是她习惯的口味。他怎么知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或许只是巧合。
“下周的慈善晚宴，”沈知砚终于开口，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缺一位懂古典乐的翻译。”
阮念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您是说……”
“阿珩推荐了你。”他转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你懂？”
“略懂一些。”阮念避开他的视线，“以前学过一点钢琴。”
“哦？”沈知砚挑眉，“什么曲子？”
“《月光奏鸣曲》。”她下意识地说。
话音刚落，就后悔了。那是她从沈知珩那里听来的，说沈知砚最喜欢这首。
沈知砚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追问，只是重新看向窗外：“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阮念小声说。
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阮念偷偷打量他。他穿着深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冷白的皮肤。侧脸线条紧绷，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为什么会突然让她去做翻译？真的是沈知珩推荐的？
“沈先生，”她鼓起勇气，“您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
沈知砚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深邃：“不然呢？”
“没什么。”阮念低下头，掩饰住心里的失落。
原来只是这样。是她想多了。
车子突然拐进一条僻静的山路，最后停在一处观景台。
山下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像打翻了的星辰。
“下来走走。”沈知砚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阮念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夜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舞。她裹紧外套，看着沈知砚站在栏杆边的背影。
他比白天看起来放松一些，指尖的烟终于点燃，火光在黑暗中明灭。
“沈先生，”阮念走到他身边，“您好像有心事。”
沈知砚转过头，烟蒂在他指尖转动：“你看得出来？”
“感觉得到。”阮念说，“是因为那个海外并购案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烟雾从他唇间溢出：“你倒是很关心沈氏的事。”
“不是关心沈氏，”阮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是担心您。”
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知砚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担心我？”
“我知道那个案子可能存在法律风险，”阮念深吸一口气，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尤其是在知识产权方面，欧洲那边的法律和我们不太一样……”
她越说越急，没注意到沈知砚的眼神越来越暗。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突然问，声音冷得像冰。
阮念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白了。她忘了，这些都是她从沈知珩那里听来的，不能让他知道。
“我……我猜的。”她结结巴巴地说，“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
沈知砚盯着她，目光像扫描仪，仿佛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
“阮念，”他突然叫她的名字，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接近阿珩，到底是为了什么？”
阮念的心跳骤然停止。
他知道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顺着后背滑落，浸湿了衬衫。
沈知砚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是为了沈氏？还是为了……我？”
“不是的！”阮念急忙否认，声音发颤，“我和阿珩是真心的！”
“真心？”沈知砚笑了，掐灭手里的烟，“真心到连他随口说的话都记得这么清楚？真心到连我喜欢的曲子都知道？”
他一步步逼近，雪松味和烟草气将她包围。
阮念被逼得后退，后背抵在冰冷的栏杆上。
“沈先生，您误会了。”她抬起头，强装镇定地看着他，“我和阿珩在一起，不是为了任何东西，只是因为喜欢他。”
“喜欢？”沈知砚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那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镜片后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灼热的温度。
阮念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我……”
“别骗自己了。”沈知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诱惑，“也别骗我。”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垂，像触电一样。阮念猛地睁开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挣扎，有隐忍，还有一丝……她不敢承认的渴望。
“沈先生，请您自重。”她用力推开他，转身想走。
“阮念。”他叫住她。
阮念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今晚，没有沈总，也没有阮小姐。”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只有知砚。”
阮念的脚步顿住。
夜风卷着山下的灯火，在他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站在那里，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氏总裁，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复杂。
“知砚。”她轻轻叫了一声。
沈知砚的眼睛亮了一下，像点燃的星火。
他走过来，重新站在她面前。这一次，没有压迫感，只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莫奈的睡莲，”他突然说，“其实更适合冷色调打底。”
阮念愣住，随即笑了笑：“或许吧。”
“下次，”他看着她的眼睛，“画给我看。”
“好。”阮念点头。
两人站在观景台上，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谁都没有再说话。
月光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层薄薄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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