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珩的电话打进来时，阮念正在给父亲回邮件。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指尖一顿。
接通，那边传来压抑的痛呼，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念念……”沈知珩的声音发颤，“我在医院。”
阮念心脏猛地收紧：“怎么了？”
“急性阑尾炎，刚做完手术。”他笑了声，气若游丝，“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
话没说完，被一阵急促的呼吸截断。
阮念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哪个医院？”
车窗外的霓虹模糊成色块。阮念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老宅里他泛红的耳根，还有他说“哥会带女伴”时的小心翼翼。
她以为这场博弈里，沈知珩永远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
原来不是。
推开病房门时，沈知珩刚醒。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麻药退去的痛感让他额头覆着冷汗。看到阮念，他眼里瞬间亮起光，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你来了。”
“为什么不早说？”阮念放下包，伸手探他的额头，指尖被冷汗烫得一缩。
“怕你跑一趟。”他想笑，牵扯到伤口，疼得皱眉，“公司还有事……”
“闭嘴。”阮念打断他，转身去找护士，“他疼得厉害，能不能加些镇痛泵？”
护士查了记录，摇头：“沈先生刚用过，剂量不能再超了。”
回到病床边，沈知珩正咬着下唇，指节攥得发白。阮念突然想起他胃不好时，也是这样硬扛。
她俯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在她掌心微微颤抖。
“疼就喊出来。”她说。
沈知珩愣了愣，反手握紧她：“没事。”他看着她眼底的红，突然笑了，“你来了，就不疼了。”
这句笨拙的情话，让阮念喉咙发紧。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替他掖好被角：“我请了假，在这里陪你。”
沈知珩的眼睛更亮了：“不用，你明天还要……”
“听话。”阮念模仿他平时的语气，指尖划过他的手背，“现在，你是病人。”
他乖乖闭上嘴，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阮念趴在床边打盹，沈知珩的目光一首没离开她。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顶，柔软得像团云。
他想起第一次在画廊见她，白裙子，莫奈画册，眼里的光比画还亮。
那时只觉得这个女孩有趣。
没想到，会成了他的软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消息，问项目文件在哪里。沈知珩按灭屏幕，打字：“搁置，等我出院。”
比起那些数字和报表，眼前的人才更重要。
他轻轻抽出被阮念枕着的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的脸颊，温温的，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念念。”他低声呢喃，“等我好了，我们就订婚。”
话音刚落，阮念动了动，像是要醒。沈知珩立刻缩回手，假装闭目养神。
她其实没睡熟。
那句“订婚”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阮念闭着眼，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还有自己越来越乱的心跳。
她设计接近他，利用他的温柔，踩着他的真心靠近沈知砚。
可现在，这个被她算计的人，正躺在病床上，认真地规划着和她的未来。
愧疚像潮水，漫过脚踝，带着刺骨的凉。
第二天清晨，护士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男人躺在床上，目光缱绻地落在趴在床边的女人身上，阳光穿过两人交握的手，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阮念醒来时，沈知珩己经能坐起身了。
他正看着手机，眉头微蹙。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问。
“公司有点事。”他锁了屏，语气轻松，“助理能处理。”
阮念瞥到屏幕上闪过的“沈知砚”三个字，心里了然。
她去打水，回来时听到沈知珩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哥那边别管，我出院再说。”
挂了电话，他对上阮念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一点小事。”
阮念没追问，递过温水：“医生说你今天可以吃点流食。”
“你喂我？”他挑眉，眼里带着期待。
阮念被他看得脸红，端起碗，用勺子舀了点粥，吹凉了递到他嘴边。
他张嘴的瞬间，目光一首锁着她，像要把她吞进眼里。
病房门被推开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知砚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目光扫过阮念喂粥的动作，又落在沈知珩脸上，最后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冷得像冰。
空气瞬间凝固。
“哥？”沈知珩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知砚没说话，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桶身印着“老字号粥铺”的字样，是沈知珩常去的那家。
“妈让我送来的。”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阮念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沈知砚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根，又落回沈知珩身上：“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知珩接过阮念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公司的事……”
“我让人接手了。”沈知砚打断他，目光锐利，“你安心养病。”
他的视线像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沈知珩没说完的话上。
沈知珩的脸色沉了沉：“哥，我说了我自己……”
“阿珩。”沈知砚终于看向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这句话软中带硬，堵得沈知珩说不出话。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在响。
阮念觉得浑身不自在，找了个借口：“我去下洗手间。”
走出病房，她靠在走廊的墙上，心脏还在狂跳。
刚才沈知砚看她的眼神，太复杂了。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知远投资的注资到账了，说是沈知珩安排的。”
阮念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她想起沈知珩昨晚的痛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以心为饵：爱到无路可退 想起他强撑着处理工作的样子，想起他说“等我出院就订婚”时的认真。
这个男人，正用他的方式，一点点填补她挖下的坑。
而她，却还在盘算着怎么利用他，去靠近另一个人。
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回到病房时，沈知砚己经走了。
保温桶打开着，里面是沈知珩爱吃的海鲜粥，还冒着热气。
沈知珩看着粥，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阮念问。
“没什么。”他舀了一勺粥，却没吃，“我哥……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有。”阮念摇头，“他就是来送粥的。”
沈知珩放下勺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念念，等我出院，我们就去领证吧。”
阮念猛地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眼底。
“我知道有点快。”他笑了笑，有些紧张，“但我怕……怕夜长梦多。”
他没说怕什么，但阮念懂。
怕沈知砚，怕她改变主意，怕这场看似稳固的关系，其实不堪一击。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
阮念看着他，突然说不出“不”字。
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好。”
沈知珩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了星辰。他用力抱住她，动作小心，怕牵扯到伤口：“太好了……念念，太好了。”
他的喜悦太真实，像暖流，一点点漫过阮念心里的愧疚。
她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也许，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不能忘，她最初的目标是谁。
不能忘，这场游戏的终点，从来不是沈知珩。
只是，心好像不听使唤了。
下午，沈知珩的父母来了。
沈母拉着阮念的手，说了很多沈知珩小时候的事，眼眶红红的：“这孩子，从小就倔，什么事都自己扛。”
沈父坐在床边，看着沈知珩，语气严肃：“既然决定要订婚，以后就稳重些，别再让家里担心。”
沈知珩点头，握住阮念的手，对父母说：“我会对念念好的。”
沈母笑得合不拢嘴，从包里拿出个红盒子：“这是我给未来儿媳准备的，不算贵重，是份心意。”
打开，里面是只玉镯，水头很好，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谢谢阿姨。”阮念接过，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好。
沈知珩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又看了看她无名指上那枚他送的戒指，笑得像个傻子。
傍晚，沈知珩睡着了。
阮念坐在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玉镯。
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接通，传来沈知砚的声音，低沉得像夜色：“下楼。”
阮念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了眼沈知珩，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楼下的停车场，沈知砚靠在车边，指尖夹着烟，火光在暮色中明灭。
看到阮念，他掐灭烟，开门见山：“你和阿珩，不合适。”
阮念站在几步外，手背在身后，攥紧了衣角：“沈先生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合适他？”
“至少不是你。”沈知砚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玉镯，冷得像刀，“你接近他的目的，我很清楚。”
阮念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沈先生想多了。”
“想多了？”沈知砚笑了，笑声里带着嘲讽，“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天衣无缝？”
他走近一步，气场压得阮念几乎喘不过气。
“你父亲公司的漏洞，是我补的。”他的声音很低，像在说一个秘密，“你以为，凭阿珩的能力，能瞒过董事会？”
阮念的脸色瞬间白了。
“你接近他，利用他，把他当垫脚石。”沈知砚的目光像冰锥，刺得她无处遁形，“现在他要和你订婚，你打算怎么对他？”
“我……”阮念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都像透明的。
“离他远点。”沈知砚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不保证会做什么。”
他转身要走，阮念突然开口：“沈先生这么关心他，是怕他被我骗，还是怕……我抢了他，你就少了个可以掌控的棋子？”
沈知砚的脚步顿住。
他回头，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像寒潭。
“你在玩火。”他说。
“比起沈先生，我这点火，算什么？”阮念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沈先生不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操控着所有人吗？包括你的弟弟。”
沈知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挑战他的权威。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最终，沈知砚没再说什么，转身上车，引擎轰鸣着驶离。
阮念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她刚才那句话，几乎是赌上了所有。
但她不后悔。
她想看看，这座冰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回到病房时，沈知珩醒了，正焦急地看着门口。
“去哪了？”他问，语气里带着担忧。
“有点闷，出去透透气。”阮念走过去，替他掖好被角，“做噩梦了？”
“嗯。”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梦见你走了。”
阮念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我不走，在这里陪你。”
沈知珩笑了，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真好。”
夜深了，阮念躺在折叠床上，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沈知砚的话，还有他最后那个眼神。
他说她在玩火。
是啊，她在玩火。
可这火，是他先点燃的。
从她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从她在慈善晚宴看到他给流浪猫添食的那一刻起，这火就烧起来了。
烧得她理智全无，烧得她不择手段。
现在，火越来越旺，快要控制不住了。
她不知道，这场火最终会烧毁谁。
只知道，自己己经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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